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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卧虎藏龙(1/2)

第二天日上三竿,林谋和诸葛南在土坯房县衙门口摆了一张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砚墨,一个草纸簿子。

簿子的表头大书《蓟省张口县罪卒营名录》。

两百流徙犯排着队伍,依次被林谋询问后记录在名录上。

一个身材干瘦的流徙犯站到了桌子前。

林谋问:“你叫什么。”

流徙犯道:“俞干巴。”

林谋有些好笑:“这算个什么名字?”

俞干巴答道:“这就是我的名字,爹娘起的。”

林谋又问:“所犯何罪?”

俞干巴又答:“在西凉省落匪,抢劫来往客商。

后来让官军捉了,判了个流徙三十年。”

林谋和诸葛南对视了一眼,继续问道:“你会骑马么?”

俞干巴反问林谋:“县令大人会吃饭么?”

站在林谋身后的吕寒眉故意摸索着自己手上的斩月刀。

俞干巴知道县令身后那个女人不好惹,连忙改了刚才玩世不恭的口气,老老实实说道:“我在西凉的荒草甸子上做的是马匪。

马匪哪能不会骑马?

有一回抢一个镖局护着的商队,我在马背上吃喝拉撒外加打仗一共三四天。”

林谋点点头,随后道:“俞干巴这名着实不雅。

我给你改个名字,就叫俞凉如何?”

俞干巴倒是不以为意:“成啊,名字就是个记号。

县令大人愿意怎么唤我就怎么唤我。”

林谋在《罪卒营名录》上记下了一行字“俞凉,马匪出身,善马上功夫。”

诸葛南喊道:“下一个。”

昨夜带头给林谋磕头的老者走上前来,拱手道:“县令大人有礼,鄙人王帼光,籍贯东山省。”

林谋道:“听你说话颇讲礼数,应该是读过书的吧。

以前是做什么的?

犯了什么罪?”

王帼光颇为自豪的说:“读过一点书。

福德二十五年会试得了个二甲第八,殿试赐进士出身。”

林谋连忙起身行礼:“原来是老前辈,晚辈失敬。”

大炎官场颇为讲究论资排辈。

譬如官位品级相同,会试名次靠前的要比靠后的高上一头。

名次差不多,先登科的要比后登科的高上一头。

林谋之前只有个国子监生的功名,在二十年前的进士面前自然要称晚辈。

王帼光苦笑一声:“县令大人不必如此。

如今我只是你手下的一个罪卒。

至于进士功名,我罢官发配前就已经被剥夺了。”

林谋问:“不知王老前辈获罪前居何官职?

又因何事被罢官?”

王帼光一声叹息:“唉,想我二十年寒窗苦读,好容易到了四十岁才得了进士功名。

在翰林院待了三年,被派往户部做主事。

苦熬七八年年,终于当上了帝都清吏司郎中,离户部右侍郎只差一步。”

林谋和诸葛南俱是一怔。

户部下设十九清吏司,分管一京十八省的财政税收。

其中帝都清吏司又属十九清吏司之首。

除了帝都钱粮,还管着兵部军费的报销。

帝都清吏司郎中,必是在算学上有大成的人才能担任。

这位置万般重要,虽然只有从四品,却可以越级直接升为正三品户部右侍郎。

故而帝都清吏司郎中又被称为“户部小侍郎”。

林谋由衷感叹道:“想不到这张口县罪卒营竟然藏着您这样一位算学大儒。”

王帼光摇了摇头:“算学大儒?

都是过去的事了。

十年前我核销铁甲军的军费,发现超支严重且有虚报花账的嫌疑。

故而我将他们交上来的账目驳回。

就因为这,我得罪了时任本部左堂官的上官绫。

过了没二十天,刑部的人便将我锁了。

说我贪污本司银款。

紧接着刑部大理寺都查院三堂会审,判了我个流徙北边四十年。”

林谋握了握拳头:“上官绫这厮做事向来是这么不择手段。

王老前辈实不相瞒,我的父亲林山岳就是死于上官绫之手。”

王帼光惊诧:“啊?

林山岳是你的父亲?

我说昨夜听着‘林谋’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你爹是咱大炎朝出了名的能臣。

我做户部郎中的时候,他已经掌着礼部。

你百日诞之时我还到府上喝过酒呢。

怎么,你父亲被上官绫害了?”

提及林山岳,王帼光立马感觉跟林谋近了一层。

林谋道:“说来话长,晚上我请您喝粟麦粥细聊。

您先请回,我接着登记罪卒名录。”

王帼光走后,诸葛南低声对林谋说:“此人今后可堪大用。”

林谋道:“他以前是掌管过帝都钱粮的,身负经济大才啊。”

整整一天,林谋统计完了二百多名罪卒的名录。

诸葛南掰着手指说道:“有六十多个青壮可以带刀枪。

剩下的要么有病在身,要么太老。

不过老罪卒当中像王帼光一般有本事在身的,不下二十人。

这罪卒营真是卧虎藏龙。”

林谋合上名录:“说是这么说。

可眼下我没有刀枪给那六十多个青壮带,更没有什么钱粮给王帼光运筹。”

已是傍晚时分。

一个流徙犯正在水井旁打水。

忽然间他看到远处出现了两三个骑士,骑士都是北匈人打扮,他们还赶着几匹马,一群羊。

流徙犯将水桶扔在一边,大喊一声:“北匈人!

北匈人来啦!

快逃啊!”

其他流徙犯闻声四散窜出治所,向着西边的草甸狂奔。

这几年来,每逢被北匈人来犯,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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