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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章 赴死(2/3)

这已是北镇最后的家底了:三万步卒,一万精骑皆是一骑双马,另有驮马,驴骡三万余,牛羊五十万余,并四千七百多驾大车和粮草,并近十万丁口……

元遥重重吐了一口气,朝着奚康生和邢峦抱了抱拳:“二位,一切拜托了!”

“都督言重,一路走好!”

奚康生扯了扯嘴角,但笑的却比哭还难看。

邢峦也脸色淡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元遥只当没看见,微微一躬:“奚公,邢公保重!”

身后,元恒,元定也跟着做了个揖,等元遥起身,兄弟三人转身下了城楼。

不多时,城下大军徐徐开动,排成一道长龙,往北行去。

四万大军,不是一时两刻就能走得完的,奚康生也懒的再看,举步往城下走去。

“元都督屡次相邀,让邢公与他同去,邢公为何不应?”

邢峦满脸苦笑,又摇了摇头:“元都督称,此行是要反攻西海,奚公信不信?”

“我信个鸟毛……手握大军数十万之时,元遥都不是李承志的敌手,就凭这数万大败之兵就要反攻李承志的老巢?

能笑掉老夫的大牙……

元遥不过是自知大势已去,要逃命罢了。

也莫说西海,他能走到大碛,老夫就能道一声佩服。

而十有八九,元遥会逃到漠北深处,不然何需带如此多的牛羊和丁口?”

“是啊!

邢某做了数十年的汉人,祖祖辈辈亦是汉人,不能临了临了,再去过宿帐牧羊,茹毛饮血的日子?

所以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汉家之地……”

邢峦叹了一口气,“那奚公呢?”

“我?”

奚康生露出几丝惨笑,“人人都道我早就降了李承志,若是最终未降,岂不是枉费天下人的苦心?”

“哈哈哈哈哈……”

邢峦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脸上已流满了泪。

“好,那邢某即刻整军,就当做给李承志的见面礼……”

奚康生点点头:“也对!”

……

多亏了清明时的那场大雨,滹河发了大水,将死人死马冲了个干净。

据见过的兵卒说,当时的景像极为恐怖,多的数不清的尸体随波逐流,时浮时沉,就像无数条大鱼上下翻腾,看的人头皮发麻。

而如今,青草已然淹没了暗红色的泥土,河堤郁郁葱葱,无数人影在北岸来回奔走,极为热闹。

李丰举着千里镜,看了一阵,嘴里开始念叨。

若是凑到近处,就能听到他在低声骂娘。

两岸就隔着二三十丈,镜中看的清清楚楚:那些人影不是老弱就是伤残,此时挖土的挖土,扛木的扛木,分明是要在河上搭桥。

离的这么近,根本用不到石炮或是火炮,召些臂力强劲的弓卒就能射死大半。

但偏偏,一杆偌大的奚字旗就立在河岸边。

旗下,一个须发皆白,但依旧壮的如牛的军将柱枪而立,不怒自威。

又不是第一次见,李丰还能认不出奚康生?

要不是李承志送来急令,命他尽量生擒,就是一百个奚康生也被轰成渣了。

但不知这老贼是不是猜到了这一点,连着三日天天都是如此:来了往河堤边一站,仿佛要故意送死一样。

这个老无赖……

李丰暗骂一声,放下千里镜:“达将军,这如何是好?”

达奚脸色灰暗,默然不语。

就凭这群老弱,就算过了河,又如何能攻得下陈兵数万,火炮上千的代县?

更何况,主帅还是身经无数战,从未有过败绩的了李丰?

从父分明是存了必死之志……

“李将军,放过来吧!”

“啊?”李丰愣了愣。

“放过河,放到城下!”

达奚猛吐了一口气,“而后就由我来应付!”

李丰转了转眼珠:“好,那就拜托奚将军了!”

而后,他又给裴安之使了个眼色,二人向达奚告辞,下了城头。

“大帅,奚将军是不是过于托大了?”

“不是托大,而是无奈!”

李丰怅然叹道,“国公要生擒奚康生,偏偏奚康生一心求死,换成是你,你为难不为难?

不过不用担心,左右不过数千老弱残疾,莫说只是放过河,就算是放进城来又能如何?”

他怕的不是这几千残兵,说实话都根不着什么计谋,只需正面平推,几轮炮就解决了。

李丰为难的是,要是一个不小心把奚康生给炸死了怎么办?

可能李承志也知道这其中的分寸不好把握,索性把达奚派到了秀容郡。

但不知为何,达奚一没有亮明旗号,二没有派人出城劝降,只是每日登望,一看就是好几天。

如今达奚好不容易张嘴,接下了这个烂差事,李丰自然乐的顺水推舟。

“这倒也是!”

裴安之随口应着,心中唏嘘不已。

想当年,北镇何其壮哉,合六镇之军三十余万,屡败柔然,被称为镇国之器也不为过。

而如今,却落到伤残老弱不过数千,连几驾驴车都凑不出来的田地?

可悲,可叹。

就是不知道,带走了北镇所有精锐和丁壮的元遥,有没有走到大碛……

……

南岸的叛军仿佛在看戏,既不拦也不阻,任由敌军搭建浮桥。

北岸的镇军也当叛军不存在,伐木的伐木,运土的运木,钉桩的钉桩。

又过了五日,一座宽丈余,长足有三十丈的浮桥告成,当第一波镇军踏上桥头时,南岸的叛军如潮水一般,瞬间散了个干净。

望着前两日还如集市,此时却空无一人的对岸,奚康生喃喃自语:“这是有多看不起我奚某人?”

“也说不准是为请君入瓮,而后一网打尽?”

“但愿吧!”

奚康生率先踏上浮桥,步伐异常的稳,“早知会是今日这般光景,去岁寒冬之时,老夫就该迎着那炮阵冲过去……”

邢峦幽幽一叹,跟在了奚康生身后。

本以为能支撑一时,却没料到竟败的如此之快?

洛阳告破,南梁背信弃义,就像是在本就奄奄一息的病人身上刺了两刀,将元遥、奚康生并邢峦等人为数不多的战意击了个粉碎。

三人皆知,元魏即将亡国灭种,再也难以挽回,但三人的选择却截然不同。

元遥选择活下去,哪怕活的像丧家之犬。

而奚康生与邢峦却选择赴死。

哪怕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

更甚至于出征之前明言此战十死无生,必败无疑。

所以逃的逃,跑的跑,如今跟随二人过河的,就只有数千老弱残疾。

不然六镇军户逾百万,即便数次大战后死伤逃亡泰半,即便元遥带走了八成的战兵和青壮,但八九万民夫还是能凑出来的。

也算是积德了……

奚康生暗中感慨,不知不觉就过了浮桥。

对岸依旧不见一个人影,但他还是解下大弓,搭上羽箭,指向空无一人的田野。

邢峦也抽出佩刀,立在奚康生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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