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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四章 屈屈薄礼,不成敬意(1/2)

扔过高肇这一封,李承志又拿起张敬之的亲笔手书。

“自高平一别,已近两年……然京墨大婚,某却无瑕入京,老夫甚以为憾……”

语气很是温和,信中大都是思念之语,而李承志再次读来,依旧讪讪不已。

张敬之分明是在暗讽他,几乎两年了,竟都未给他去过一封半言。

对于这位叔外舅,李承志还是很愧疚的。

想当年,祖居李氏已然破落,不说在泾州,更不提关中,只在小小陇东郡而言,影响力都已小到忽略不计的程度。

若非张敬之对他青睐有加,鼎力相助,李承志焉能召集近万平叛大军,立下不世之功业?

之后,若非张敬之顶着灭族之险谋划斡旋,李松绝无可能有惊无险的率四千战兵远循河西。

也就更不会有之后足一万五千户关中流民迁至西海,为如今的李氏奠定铁一般的基石。

更如张信义、张敬义等张氏子弟,皆为出类拔萃之才,若非张敬之用心良苦,焉能不去举官,而随李氏落草为寇?

凭心而论,张敬之如此待李承志,便是换成亲儿子也就如此了。

而自假死脱生之后,李承志之所以再未与他联络过一次,只是因风雨欲来,暗流涌动,局势愈见凶险,他怕露出马脚害了张敬之,甚至张氏一族。

就如如今,奚康生只是凭空猜疑,毫无依据可言,却依然怀疑到了张敬之。

而若是自己与他频繁连络,便是不被奚康生抓到明证,也定会寻到珠丝马迹。

其余不论,只是张氏年轻一辈的子弟一年少过一年,一年死的一年多,就能让奚康生浮想联翩。

阎王爷是盯死了你张氏不成?

若奚康生心狠些,难保不会高肇囚困李始贤一般,将张敬之拿来要挟自己。

到那时,自己应是不应,救是不救?

抛开姻亲不提,便是为了拢落人心,不使麾下张氏子弟与自己离心离德,自己也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李承志心中一跳。

不对啊?

若真是这般打算,奚康生为何如送礼似的,将张敬之送上了门来?

更有甚者,近似添头一样,让达奚为副,与张敬之一并遣来。

至于李丰所猜测的,达奚是为了监视张敬之等等,就跟讲笑话一样。

达奚为人太过忠厚,若论玩心眼,再活十辈子也比了张敬之。

所以,奚康生就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但以自己的秉性,及与达奚的交情,若是将达奚强掳到西海,难道还能杀了他?

这般一想,李承与更觉古怪:这老贼不会是在两头下注吧?

就如关东、山东士族一般,子弟在南北两朝任重职者大有人在。

奚康生未必不是未雨绸缪,提前落一招闲子,给达奚一族多留一条后路。

越想越觉的有可能,李承志即欣喜,又郁闷。

郁闷的是这老贼算定了自己,欣喜的是若所料不差,奚康生应该还会送自己一份礼。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即然牛头牛身子都送来了,这老贼绝不会吝啬于一个牛尾巴。

稍一思忖,李承志当即就有了决断。

“兴义!”

张兴义一声应诺,踏进中堂:“将军有何吩咐!”

李承志提笑疾书,边写边交待道:“持我手书,速回比干城,然后如此,这般……”

张兴义眼睛越睁越大,既兴奋,又感激。

……

西海郡,河渠司。

此处为西汉时所建,时有黄河支流流经漠南,赵充国在河西屯兵时,便在此地建了司衙。

后黄河改道,支流断绝,司衙便被荒废,已有四百年之久,是以早已破败不堪。

张敬之与达奚就暂时躲在这里,除二人各有十数亲随,其余便只有数十甲骑。

原本是有两百的,但因达奚一意孤行,不听张敬之之言,予数日前意欲绕过南床山的柔然大军。

结果出去了两百二十余骑,回来的还不足一百……

张敬之倒是建议趁早回返,向奚康生复命,达奚却心有不甘。

起启之时,奚康生的叮嘱还言犹在耳:便是千难万险,也要探明大碛至居延一带有无大部隐居。

而如今别说居延海,连南床山都翻不过去,若是回返,又如何给奚康生交待?

是以达奚有如铁了心,谁劝都无用。

但他也知道,在此耗的越久士气越低。

便如此时,帐内有酒有肉,帐外还烤着肥羊,但近百兵卒个个愁容满面,如丧考妣。

这般下去,难保有一日不会士气尽失,逃个精光……

今是难得没有起风,但北地温差极大,夜里依旧有些寒凉。

张敬之裹着一件薄裘坐在烽台上赏着月色,手里提着一只酒囊,时不时就会呷一口。

达奚站在城墩下的阴影处,脸色时而纠结,时而彷惶。

犹豫了许久,才猛一咬牙,轻咳了一声。

张敬之扭过头,看到漫步而来的身影,疑声唤道:“奚中郎!”

“司马倒是好雅性?”

达奚登上烽城,一屁股坐在了张敬之身边,又从他手里夺过酒囊,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几口,而后又往张敬之面前一递。

张敬之微微错愕,又哑然一笑,接过酒囊喝了两口。

达奚此举有些无礼,但以他的秉性,不过是在向张敬之表情亲近之意而已。

二人多久未有过这般熟捻的举动了?

至少该有两年……

张敬之悠然一叹:“可是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了?”

“对!”

达奚有如赌气一般的冷哼道,“是以特来向司马讨教!”

有如小孩心性,反倒表明前嫌尽弃,张敬之轻声笑道:“你我之间,何必置气?”

达奚瞪着双眼:“那你告诉我,李承志是生是死?

不论与否,你但凡应一声,我便当你所言为真,明日就下令回返,向从父复命?”

这让自己怎么答?

达奚如此直接,近似破罐子破摔,反倒打了张敬之一个措手不及。

这根本不是自己说不说真话的问题,而是以达奚的智慧,根本骗不过奚康生。

明明是父子,却如天壤之别……

张敬之叹息一声,刚响回应,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细响。

仿佛刀剑相击,又如珠落玉盘,琅琅有声,清脆悦耳。

“叮叮……叮叮……”

响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近,二人毛骨悚然,近如呆了一般的对望着。

眼中皆是惊惧相加,达奚突的一动,有如炸了猫一般,纵向跃上半踏的墙头,往响声传来之处瞭望。

月光如水银泄地,仿佛在沙海之上披了一丝轻纱。

而远处寒光点点,一晃一晃,就如星辰落地,遍野星芒。

这哪是什么星辰,而是数不清的甲骑。

而方才那脆耳的响声,分明是铁甲甲叶撞击时的响动。

能看的如此清楚,听的如此真切,分明已不足半里,为何自己之前半丝都未察觉?

而这些兵,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不得脑中乱七八遭的念头,达奚厉声大吼:“敌袭,上城……”

城下顿时乱做一团,兵卒扔了酒囊、羊腿,一窝蜂似的上了城墙。

但看到古城四周那数不清的寒光,近百兵卒无一脸色煞白,两股战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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