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八章 接战(2/3)
心中如有一颗巨石落地,一股郁气自慕容亮的口鼻中喷出,发出丝丝嘶鸣。
亏慕容氏世居北镇数十年,与柔然交手无数次。
自己一时畏惧,竟忘了柔然人“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循走”的作战原则?
若无十全把握,柔然骑兵从不予汉军贴身肉搏,而是尽可能的多用弓弩。
不管面对的汉军是骑兵还是步兵……
暗暗羞愧之余,慕容亮禁不住的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方才稍有迟疑,不敢做出以命搏命、玉石俱焚的姿态,附离军定会由虚变实,如刀一般插入己阵,麾下两营瞬间就能被其割的七零八碎。
万幸……
“传令:化牡为牝,矢锋略向南偏,攻敌左翼边角!”
随着慕容亮喝令,前锋错开附离军的中锋,往胡骑突然折向而形成的那个角上冲去。
一如方才,依旧像商量好的一样,双方齐齐变阵,而且变的还是同一阵形。
不过镇军不如附离军这般善于控马,怕乱了阵形,因此汉军折向的角度很小。
若从高处看,未变阵之前,两军就如两条即将撞在一起的利箭……嗯,就如这样:→←!
变阵之后,原本笔直的锋杆飞快的被掰斜,各向左右一偏,像两条平行线,齐齐错开。
就如这般:?
附离军与镇军之间就隔着三四十步,虽未交锋,但刚一近前,仿佛杂耍的艺人敲响了腰鼓,“绑绑嘣嘣”之声不绝于耳。
漫天都是箭雨,来回乱飞。
蠕骑人马皆甲,即便汉军开弓,三四十步的距离与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但因胡族制弓技术太差,虽卯足了劲拉弦,但同样未对汉军造成多少损伤。
两军声势虽大,声如闷雷,烟尘冲天。
但错锋奔过之后,均无几骑折损。
仿佛已生出默契,等两军队尾堪堪错开,一声角号和一声金锣同时响起。
镇军和附离军的前锋又一转向,拐了个大弯,各自向后奔去。
前后也就一刻左右,慕容亮的两营依旧回了方才的位置。
附离军却在两里外站定。
哈哈,竟然不冲了?
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有本事你就来,拼个渔死网破!
“我为牡阵,贺拔为牝阵,进!”
慕容亮大喝一声,竟又一马当先,冲向附离军。
副将惊的头皮发麻。
将军莫不是疯了,竟是要得理不饶人?
你士气再高,但我为轻骑,敌皆重甲是不争的事实。
万一将附离军逼急了,他真和你火拼怎么办?
但慕容亮已然催动了战马,前锋号旗紧随其后,便是想拦也已拦不住。
副将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杨钧站在一处小丘上,看两营镇军如洪流一般,又一往无前的冲向附离军,不由的感慨道:
“果然如李郡公(李承志)所言:六镇虽处北地,汉风不盛。
但经年与柔然接战,因此民风彪悍,人人尚武。
又经这数十年积累,定然人才辈出……
我原本不信,但此时看来,慕容亮虽只是怀朔镇一介军主,但见识、气魄、决断竟皆不输于元鸷之流?”
围在沙丘四周护卫的便是百余杨氏亲兵,幢帅则是杨钧的从侄(堂房侄子、堂兄弟的儿子)杨忠。
杨忠凝目瞅了好一阵:慕容亮气魄很足,胆气也不差,但为何我就没看出从叔所说的见识、决断?
“慕容亮应是想凭一腔热血,欲让郡公与叔父对六镇改观相看吧?”杨忠不确定的说道。
杨钧一怔,又暗叹了一口气。
杨忠算是本家这一支中的翘楚,但忠勇有余,敏思却不足。
竟未看透眼下敌我两军之情势?
况且首次从军,从无历练,故而如同白纸,无一丝阅历可言,才会说出这番惹人耻笑的话来。
“若无决断,而是只凭一腔热血,慕容亮定会如方才一般,只列牡阵,而非如此时前牡后牝!”
杨钧往阵前一指:远远看去,慕容亮的前锋就像一根细长的箭矢,直射敌阵。
而贺拔度拔的后营则如箭支尾部的箭羽。
但这箭羽也太大了些,仿佛一根锥子后面托了个扫把,又稀又疏。
“且看慕容亮此阵:前牡后牝,合为雁形,可攻可守。
若敌军先避锋芒后退三舍,待慕容牡阵半渡之时击其中腰,贺拔之牝阵就会如雁之两翼,极速合拢。
凭两倍于敌之兵力,前军就能将附离军包在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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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不敢完胜,但定会让附离军死伤惨重。
故而定是慕容亮断定蠕骑主帅不愿死拼,欲将其远驱我军阵前……”
好吧,慕容亮确实很有决断,而非只凭一腔热血。
杨忠似是有些不服气:“那从叔所言之见识,慕容又显于何处?”
“还能予何处,自是慕容亮敢以半甲之兵,悍然迎击敌之重骑!”
杨钧怒道,“就如李承志所言:趁你病,要你命……摆明蠕骑不愿玉石俱焚,而两营前军又正是士气可用之时。
故而慕容便想一鼓作气,除不愿让附离军驻于我军阵前伺机而动之外,更不愿让附离军但有片刻歇息之机……”
杨忠不解道:“又有何用?”
“你是眼瞎了,还是兵书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次杨钧真怒了,一鞭子就抽了过去,“我之前军只是半甲轻骑,而敌军则是甲骑具装,两军每骑间轻重相距足逾百斤。
若以同速急行,慕容亮可奔驰数十里。
但附离军怕是急奔上十里,都会累的如狗一般……依旧如李郡公所言:若重骑力竭失去冲势,还不如一堆废铁……”
杨忠双手捂着脑袋躲着杨钧的鞭子,脸烧的像涂了胭脂:原来慕容亮抱定附离军不敢硬拼,只会迂回,因此想将蠕骑累趴下?
如此想来,若附离军还敢不退,慕容亮回阵之后,必会再次冲击。
而这一次,前军绝对敢与蠕骑刀对刀、枪对枪的干一场。
而非如前两次一般虚实不明。
只因敌之重骑已被逼的奔了两圈,马力十去六七。
便是第三次敢正面冲撞,也无多少力道了。
杨钧一鞭又一鞭的抽在铁盔上,仿佛敲钟,震的杨忠耳中嗡嗡做响。
护在头上的双手更是火辣辣的疼。
无意间往远处瞥了一眼,杨忠急忠生智,急声叫道:“从叔,快看……”
果如杨钧所料:看汉骑冲来,附离军不得不避其锋芒,折向之时千骑尽皆放箭,也逼的慕容亮的前锋不得不折向。
待贺拔度拔的羽阵像扫帚一样掠过附离军阵之南角,慕容亮的前锋已回至原阵,似是欲再次冲击。
应该识破了慕容亮所谋,抓着这个空档,附离军竟然后撤了?
杨忠觉得好不奇妙:本该是携以山崩之势的附离军一往无前,直冲汉军前军。
更应该是进退如风的汉军轻骑避敌锋芒,迂回三舍,伺机而动。
但两者此时竟然完全反了过来?
正感慨着,杨忠头上又挨了一鞭子:“愣着做甚?
传令:前军皆随慕容之号旗,往西再进五里!”
还要进?
杨忠心忧的往后瞅了瞅:“从叔,之前那两营蠕骑已绕至我军之后,会不会被其抄了后路?”
“你当中军那两营虎骑是摆设,还是当李郡公如附离军主帅一样畏战不前?”
杨钧幽幽叹道,“那两旅蠕骑能逃回一半,都算是杜仑部的列祖列宗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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