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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庙堂之高(十三)(1/2)

这一连串咒骂高亢嘹亮,吐字极为清晰,屋内喝酒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屋内众人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公孙维扬,公孙维扬面色灰败,一言不发地看着大门。

“喷”地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一名女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此女身穿青色的厚袄子,体态娇小,未施粉黛,虽是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正是公孙维扬的夫人公孙娘子。

公孙娘子进屋后,原本想进屋把桌子掀翻,看到有孟中人和两名陌生人在场,似乎也愣了愣,就没有上前掀桌子。

公孙娘子在房中教完小女儿做女红,在院中很快就发现爱犬飞虎不见踪影,追问之下,才知被郎君宰杀了。

公孙维扬官场也不得意,却具有诗人气质,特别是钟爱五言绝句,在他身边,聚焦了一群落泊诗人,这些诗人中以公孙维扬为首,因此,常到环县来打秋风,头几年,公孙娘子每次都热情接待,可是每次到来,公孙家的存货就一扫而空,有一年年关,家中居然没有一点肉食,让公孙娘子不胜其烦。

今年冬天,公孙娘子就把家中的腊肉全部藏了起来,免得被诗人朋友扫荡,谁知公孙维扬居然把飞虎杀了招待客人,让公孙娘子怒火中烧,不由自主地闯将进来。

大祸已闯下,公孙维扬反倒镇定了下来,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喝斥道:“今天有贵客在此,娘子太过无礼了。”公孙娘子并非蛮横无礼之人,见房内并非庆州诗友,脸色稍缓,嘴上却并不认输,锋芒直指孟中人,“孟指挥军中自有肥羊。

若有心招待贵客,何不请孟指挥宰杀,非要杀一条看门的瘦狗。”

孟中人和公孙维扬境遇相仿,也算是难兄难弟,平日也时常走动,他素知公孙娘子泼辣,见屋内诸人都望着自己,连忙解释道:“军中原本有三十只肥羊。

一个月前,吴松枥将军带兵击破山贼,宿在环县,目前军中只剩下两只肥羊,这两只肥羊也宰杀了,在军营里煮了一锅大汤,也让亲卫队军士有点肉味。”孟中人看着公孙娘子,又道:“进了环县。

历来是由明府出面待客。”

在现代社会,河东狮吼成为普通现象。

侯大勇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去师长家中,那日恰巧师长家中保姆有急事外出,威严无比的师长有家中身穿围腰,忙个不停。

侯大勇军校毕业之时。

师长当时还是营长,侯大勇则是其手下中尉军官,师长在南疆战场上,带部在丛林打了数场硬仗。

也算得上杀人如麻,回到家中的师长却沦为了家中的三把手。

侯大勇到了古代以后,还没有见到敢于凌驾在郎君头上的女子,公孙娘子算是第一个,侯大勇就饶有兴趣地看着公孙娘子如何收场。

公孙娘子出自青州世家,颇有见识,听到孟中人说起侯相,迅速地把当朝权贵在脑中过了一遍。

看到侯大勇气度沉稳,猛地一机灵,“难道他就是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公孙娘子抬起两手整了整头发,敛容来到侯大勇身边:“小女子乃偏僻村妇,有眼不识泰山,侯相千万莫怪。”

公孙维扬反应没有娘子快,娘子行礼后,他才明白侯大勇已是当朝宰相。

他站在公孙娘子旁边。

道:“请侯相大人不计小人过。”

侯大勇有心开玩笑,就正色道:“公孙明府。

这就是你地不对了,既然是公孙娘子的爱犬,你怎么能够随便宰杀,回家以后,好好向娘子陪罪。”

公孙娘子在低着头,偷看着侯大勇的脸色,见其并无愠色,浅笑道:“明年初,奴家的父亲要到环县来,奴家是小女子心思,就藏了两罐好酒和一些风吹野羊肉,奴家这就取来。”

侯大勇客气道:“谢谢公孙娘子好意,今日菜品也着实丰厚了,还是把酒肉留下来孝敬老人吧。”

“侯相是贵客,能到环县来是环县百姓的福分,只求你走时留一首绝句,别让庆州的大小诗人别再孤芬自赏。”公孙娘子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门。

此语一出,大家随后一齐扭头看着公孙维扬,大家心思一致:这个公孙娘子真是历害,踢开房门之后,先是将了孟中人一军,随后又给侯大勇出了一个难题,如此之妻,也算是万中挑一。

写诗是侯大勇绝对弱项,他那里能写出什么绝句,除非盗用后人诗句,可是侯大勇除了记得几首唐代边塞诗以外,宋、明、元、清的五言绝句一首也记不得。

侯大勇实话实说道:“在下一介武夫,写绝句只能贻笑大方,不题也罢,柳郎是个中高手,就让柳郎来题写一首。”

柳江清身穿黑雕军军士的军服,却受邀参加了这个晚会,而侯大勇和他谈话颇为客气,公孙维扬和孟中人都猜不透这个柳江清是什么人。

侯大勇自揭其短写,柳江清自然也不能表现得比侯大勇更为抢眼,他微一思索,吟道:“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吟完之后,稍稍停顿片刻,道:“煌煌大唐,早已把绝句唱完,这首《哥舒歌》是无名诗人所作,初看平常,我等却写不出这种意境,不作也罢。”

公孙维扬向来以五言绝句自傲,五言绝句也就成为他对自己处境地安慰,听到柳江清之言,脸色微红,低头不再作声。

侯大勇暗自叹气:诗词歌赋,自己纯是外行,回到大梁之后,却免不了要吟诗赋词,真是让人实在不爽。

公孙娘子出门以后,屋内四人突然没有了话题,大家坐在房间内,大眼瞪小眼,等着公孙娘子取来好酒肉。

公孙维扬尴尬地无话找话,又如在自言自语,“不知王钦差睡醒了没有。”

就在公孙娘子为了爱犬飞虎兴师为罪之时。

王钦差正在隔院心烦意乱。

钦差王清官职不高,只是从六品,不过比县令略高一些,因为有钦差的头衔,就和侯大勇享受着同样的待遇,在侯大勇院子隔壁单独享受一个小院子。

从灵州出发以后,六天行军,让略有些肥胖的王清身心俱疲。

只是为了在侯相面前留下一些好印象,强撑着行军,进了院子,王清也就顾不得吃饭,倒头就呼呼大睡。

醒来之后,天色微黑,只觉前胸贴后背,肚子不断“咕、咕”直叫。

亲卫连忙端过来一碗面汤。

还有一些硬绑绑的干肉。

王清一路上皆吃香喝辣,现在吃了六天粗食,嘴里早就淡出鸟来,进了环县,原以为能吃点好东西。

不料还是这种食物。

王清来时,要为宰相范质带一封信到延州,到了河中府以后,就掉头北上。

沿洛水先到延州,再从延州到盐州、灵州,因此没有经过环县,王清低声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然用这种粗食来招待本钦差。”

正是恼火之时,隔院钻过来一股一股浓香,细品之下,竟是烧狗肉的味道。

王清知道隔院住地是侯大勇。

倒不敢造次,踱到亲卫所住地房间,探头问道:“有没有人找我。”

听到无人来访,王清失望地回到屋中,肚子饿得更加历害,只好抓起一块肉干,狠狠地嚼了起来,或许是饥饿难忍。

这粗劣的肉干竟颇有滋味。

正在生着闷气。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随后传来亲卫低低的声音:“大人睡醒没有。

节度使请他过去。”敲门声响起之后,王清就竖起耳朵在仔细听,得知侯相有请,顿时兴高彩烈,当亲卫进来禀报之时,王清早就把肉干放回盘中,淡淡地道:“知道了。”

王清迈着四平八稳的四方步,走进了侯大勇所住的院子,在黑暗处使劲咽了咽口水,才不紧不慢地走进院落。

落坐不久,公孙娘子就亲自端着红烧地风吹野羊肉,另一位小厮则提着一罐好酒。

王清坐在背光处,公孙娘子没有看清他的相貌,落落大方地介绍道:“这是环县特产风干野羊肉,这些野羊生活在大牛关以西地草原,奔跑迅疾,所以肉味特别有劲道,若不是侯相在这里,我还舍不得那出来。”公孙娘子迥异于一般女子,在侯大勇这等人物面前谈笑自若,公孙维扬脸上也露出一些佩服之色。

王清坐在背光处,公孙娘子出来之时,他全身如受雷击,筷子滑落在地面,好在众人都在听公孙娘子介绍风干野羊肉,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

公孙娘子又亲自提起酒罐子,打开泥封,一股浓浓地酒香迅速弥漫在房中,“此酒有一个俗气的名字,叫做夜来香,这是乡人形容酒味之浓,比得过夜来香。”

公孙娘子提着酒罐,依次给客人酌酒。

来到王清面前之时,公孙娘子微笑着问:“这位大”,说到此,突然停了下来。

孟中人恰好坐在一旁,接口道:“这位是钦差王大人。”

王清颇为尴尬地道:“崔娘子。”

公孙娘子冷冷地道:“这里没有崔娘子,只有公孙娘子。”说完之后,把酒罐递给小厮,道:“你给大人们酌酒,我有些不舒服。”

事情的变故出于所有人的预料,公孙维扬上下打量着王钦差,道:“大人可是青州王清。”王清点点头,道:“正是。”公孙维扬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总是说不出口,只道:“钦差大人,我敬你一碗。”

王清一句“崔娘子”,让快言快语的公孙娘子掩面而去,也揽乱了酒宴的气氛,让美味地风干野羊肉也失去了滋味。

众人散去后,侯大勇让王清留了下来。

“崔娘子是青州人士,和下官是家乡人,崔娘子也是我的表妹。”王清字斟名酌回答侯大勇地提问。

侯大勇来到大周数年,行军打仗之余,也常常看书,对唐史颇有研究,听了王清之语,马上打断道:“青州崔、王皆为世家大族,你也出自名门吧。”

王清苦笑道:“唐太宗重修《氏族志》。

尚官不尚亲,也就是说以官爵高下来确定氏族高低,数百年来,青州崔、王早已式微,不复有当年之势。”

“不能这样说,崔、王两姓在朝中人数也不少。”得知要回到朝廷的消息之后,侯大勇就命令飞鹰堂弄来了朝中重要官员的姓名、履历、家族背景等等材料,因此。

对朝中官员有一个大致地印象。

“朝中崔、王两姓官员确实不少,但是青州崔、王人数极少,而且族谱已乱,大家各祭其祖,和异姓没有任何区别。”

“好吧,你回去吧。”侯大勇挥了挥手,让王清退了下去。

公孙娘子落落大方、快人快语,身上的气质和现代女子很接近。

这让侯大勇很是亲切,在屋内坐了一会,出门对新来的亲卫林大郎道:“去把公孙维扬和公孙娘子请来。”

公孙维扬回到家中之时,公孙娘子犹自坐在床上垂泪。

公孙维扬酸溜溜地道:“娘子,你还在想着这个负心之人吗?”公孙娘子摇头道:“自从嫁给郎君。

我心中就只有郎君,这个你是知道的,还用我说吗?”

“那你为什么变色而走。”

“见到此人,让我禁不住想起了青州。

我们来到环县已经十四年,日子过得好快。”公孙娘子握着公孙维扬地手,抚着眼角,道:“我脸上都有皱纹了,父亲带信说要来环县看我们,也不知父亲头发白了没有。”

公孙维扬内疚地看着公孙娘子,当初如花似玉地小娘子,跟着自己来到穷乡僻壤。

离开了所有亲人,一住就是十多年,道:“都怪我没有本事,只会作几首诗,其他什么都不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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