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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楼护花铃 第一章 梦幻空花(4/6)

往日最惨酷、最痛苦的回忆,忽然间就在眼前来了又去的徘徊。

不可能……不可能是今天这样!

——眼前这个人,和十年前那个少年的脸完全不同!

怎么、怎么会是他?

迦若怎么会是他?



十年过去了,他可以成为任何人,为什么偏偏……偏偏要成为拜月教的大祭司!

“海天龙战血玄黄,披发长歌览大荒。

“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忽然间,仿佛也是在证实什么一样,深深地打量着她,对面的白衣人缓缓吟出了一首诗。

熟悉的句读,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句子——那十年来一直只是在她最隐秘的梦中萦绕的句子!

原来,真的是他……

陡然间,阿靖反而安静了下来,仿佛想说什么,却顿了一下,只是迅速回身,足尖轻踢,“唰”的一声,血薇剑如同血光,从地下一跃而起!

迦若蓦然退开一步,招手唤回了幻兽,剧烈波动后的眼睛刹那间又恢复了平静。

仿佛这时才记起对方的身份,眼色冷漠而充满了戒备。

饕餮有些恋恋不舍,但是身子还是在主人的操控下变得稀薄,慢慢地淡去,消失。

阿靖反手拔剑,然而却没有进攻的意思,死死的看着面前白衣披发的祭司,忽然清啸一声,抽剑凌空——片刻之间,游走神庙四处,仿佛化身千万,绯红色的光芒陡然间笼罩了整个房间,剑气凌厉的让人不能喘息。

海天龙战。

披发长歌。

易水人去。

明月如霜。

那一个瞬间,剑光横空之处,她一口气挥洒出连续的四式——即使进入江湖闯荡这么多年,这四招,也只有在一个人面前才使全过——

那还是她两年前在洛阳第一次遇见听雪楼主的时候。

那一年,她二十一岁。

收剑,她默然独立,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只是侧头静静看着神坛上那个人——那个白袍黑发的男子,双手结了一个防御术法的手印,看着她当空舞剑——他的额上束着宝石的发环,衣袂上佩戴着苗疆最珍贵的灵草,这个人,仿佛梦幻一般不真实。

是他么?

是十年前那个少年么?

难道那个她以为一去不回的最惨烈的回忆,又回来遮住她的眼睛了?

“怎么会是你……听雪楼的靖姑娘?”

同样也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当空剑舞后飘落的女子,看着她手中清光绝世的血薇,迟疑着,仿佛隔了十年的时空,迦若眉目几经变幻,终于在神坛上缓缓叫出了一个名字:

“冥儿。”

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和叹息,宛如空谷回声。

然而这一个称呼,并没有引起阿靖的回应。

仿佛被这个声音引发了什么回忆,她的手忽然捂住了头,似乎脑中有什么要爆裂开来一样,欲言又止。

蓦地,她转身,从神坛上奔了下去。

她要静下来!

她要静下来想清楚今天晚上遇到的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似乎都是幻境——仿佛她一出声,就会惊破所有的迷梦。

心神一失,她再也无法看破那些魔障,一直往那些幻觉中的出口奔去。

她的脚步落处,神庙中那些原先不敢撄其剑气的幻蝶纷纷重新飞起,围绕着她,舒展开长长的吸盘来。

然而,那个失神的女子根本懒得去顾及逼近身边的危险。

“去。”

蓦然,神坛上的祭司衣袖一拂,一声低叱后,所有的幻景都消失不见。

门依然在原来的地方,绯衣女子的手触到了破旧的木门,然后死命一推,合身冲了出去。

她长长的秀发在风中划出了一道弧线——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转身时,迦若看见她的手从眼角迅速的擦过。

夜色苍茫。

迦若叹息了一声,从神庙里面走了出来,他没有推门,只是轻轻松松地穿过那些土墙,身体已经幻若无物——多年修习术法,灵力惊人,如今的他早已经可以破除一切凡障。

然而,他的内心呢?

真的已经破除了一切凡障么?

他不知道。

以前他以为自己是已经做到了空无一物的境界——至少在十年前那一场噩梦之后,重生的“迦若”无论在心境和修行上,都已经提升到了新的境界。

而入拜月教以来,修习教中密法,日日静坐观心,早已是不知人世,物我两忘。

但是他发现,在隔了十年再叫出那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也就在那一刻,他忽然有些苦笑,原来,即使成了今日的迦若,他仍旧是有心的。

那颗青岚的心,依旧在他胸腔里跳跃。

这十年前的往事,无论在三个人中哪一个的心里,都是永远无法消磨的烙印罢?

“祭司大人……”脚下忽然有人轻声禀报,他一怔,才回过了神。

不知不觉,他居然已经从神庙里走出了很远,一直到了庙外的那片榕树林中。

祭司的眼睛略略下扫,看见了草中埋伏着的拜月教弟子,他们都恭敬的匍匐着,不敢抬头看教中的神话一眼。

凡拜月教弟子,见教主与祭司,必匍匐低头说话,违者剜目。

平日里,连他走的路上都必须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如果他走过后白色的长袍上有一丝污痕,那么当值的弟子就难逃处罚——甚至,如果有人无意从他的影子上踩过,都要被跺足。

拜月教几百年来的严厉规矩,造就了拜月教主和祭司两个人在教中的无上权威,甚至在整个滇中,百姓一提起拜月教,都不敢直呼两个人的名字。

他曾经很不习惯这样的俯视,特别是他刚刚以大祭司的身份面对那些教众时——然而,日子久了,便也是习惯了。

再久下去,对于匍匐在脚下的一切,便不再在意。

至少,这种做法隔绝了祭司和普通人的一切联系,能够赢得一个绝对清静幽闭的环境,而对于术法的修习来说,寂寞和与世隔绝,反而是最佳的条件。

——不像以前在沉沙谷白帝门下时,因为俗世的羁绊而几乎完全毁掉了一切。

沉沙谷……沉沙谷……

蓦然间,祭司感觉到自己的心又开始慢慢地跳动起来,越跳越激烈。

他有些惊惧的抬手,压住了心口——生怕这样紊乱的心跳,会被那些视自己为天人的下属听见。

然而,耳边沉沉的心跳只是被意识扩大的幻觉而已,拜月教的弟子们匍匐在地,仍然不敢仰视他,其中一个带头的低声禀告:“大人,我们方才已经按您的吩咐,伏击了先头一群从神庙里出来的……那些人被大人的术法吓破了胆,很容易就了结了——只逃脱了几个。”

“哦。”

他漫不经心地应着,没有感到一丝意外——这一次在神庙与听雪楼的冲突并非一次偶遇,在事先,他已经让冰陵做过了预测——这个地方和这个时辰,他将会遇见这次侵犯拜月教的客星。

本来,他是怀着一定要为拜月教除去此次大劫的想法离开月宫来这里亲自出手的,在神庙里和神庙外,他都布下了极之厉害的术法结界,还有重重伏兵,以迎接长途跋涉刚刚度过澜沧江的听雪楼人马。

然而,却不料,在这里居然遇到了她。

长久以来,在滇中普通百姓的膜拜和教中弟子的仰视中,他都本以为能用自己的手扭转整个拜月教的命运。

然而,在星宿相逢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命运的转折。

“可是,大人……”见祭司那么冷漠的回答,下属更是小心翼翼,迟疑着,半天才回复,“最后那个从庙里冲出来的女子……我们、我们拦不住,让她逃了,还伤了几个兄弟……”

迦若怔了一下,在明白下属们说的是谁以后,忽然笑了起来:那自然的——凭着子弟们那种资质和身手,又如何能拦的住青冥?

十年不见了,她的武功应该有了更长足的进步吧?

十年前,她就是个剑术的奇才了……如今更是独步天下了吧?

他自顾自微微笑了起来,不说话。

然而那些下属听到了祭司的笑,却迟迟不见他说话,各自心下忐忑不安,匍匐在地上不敢出声。

“海天龙战血玄黄,披发长歌览大荒。

“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忽然间,脸孔贴着地面的弟子们听到了大祭司在轻笑过后,漫声长吟了一首诗,然后,连一丝脚步声都没有,那声音便已经飘然远去。

那个弟子忍不住微微抬起了眼睛,贴着地面偷偷扫了一眼,然而,全身忽然起了一阵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只看见了祭司大人的长袍下摆。

风一样轻盈的从草地上飘过,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任何阻碍,瞬间飘出很远。

月光明亮,然而,草地上的影子却淡得接近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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