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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铸剑师(4/5)

阿靖心下一惊,忽然也有不祥的预感。

似乎……从一开始,南宫世家对于结亲的态度,就是太过于赞同了些——即使是南宫无垢权衡利弊后不敢拂逆听雪楼主的意思,但是无论怎么说,以他的脾气,也不该表现得如此顺从!

“你没看出来吗?”

萧忆情微微摇头,站在白楼上负手看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意味深长:“竟然派来了这么浩大的迎亲队伍,还真是给足了听雪楼面子啊……”

“什么?

你是说——”阿靖大惊,蓦然抬头,耳边忽然传来了兵刀之声!

刷!

在还没有出听雪楼的大门时,那支庞大的迎亲队伍忽然停下了,那些吹打的、抬轿的、丫鬟傧相,一齐扔掉器具,从箱笼里、喜袍下,迅速抽出了雪亮的利器!

阿靖转瞬明白过来:刺杀!

这不是迎亲,竟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

原来南宫无垢这般精明,已知被逐步逼上绝路,便抢先在今日下手了吗?

敢于公然对抗听雪楼,而且在总部洛阳发起攻击,当真是胆大包天铤而走险!

“流硃!”

她脱口低唤,却见南宫无垢一把撕开了吉服,露出里面的劲装,从靴子里拔出短剑,跃下了马背,厉喝,“各位,听雪楼逼我太甚,南宫世家存亡在此一战!

不是听雪楼亡,就是我们死!”

阿靖脸色一变,不待萧忆情的指令便掠了出去,隐入了楼边的苍苍绿树中。

“阿靖!”

听雪楼主一惊,但是此刻大变当前却顾不上她,只是回过眼眸,神色不动地将手抬起,发出了一声低斥:“动手!”

也是如同凭空出现,听雪楼四处幽灵般冒出了无数的青衣人,从白、碧、朱、绯诸楼包抄而来,立刻将南宫世家所有人拦住,声势之大,竟毫不在对方的突袭人马之下!

听雪楼的萧楼主,那样的人中之龙,又怎是轻易能够暗算的?

“萧忆情!”

南宫无垢看见逆转的形势,脸色转瞬苍白,忽然大笑起来,“果然,你一开始就是要我们的命的吧?



还说什么结亲——等不及派来的这个贱人动手杀我了?

!”

他的手探入轿中,用力揪住新娘的长发,将流硃拖出来,对着萧忆情冷笑:“她是殷家的余孽吧?

你以为养了她五年再派出来,就可以骗过我了?

岂不知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大笑,将短剑架在流硃的咽喉上,一步步向外退去。

“你杀了她,也不过是多一个陪葬的而已。”

萧忆情语气冰冷,“别以为用她来威胁我会有丝毫作用。”

“萧忆情,你真是头豺狼!”

仿佛是被逼到了绝路上,南宫无垢厉声喊着,不顾一切地将所有过往真相撕破,“为了独霸铸剑绝技,当年你命令我们灭了殷家,趁机将这个女子和铸剑绝技收为己用——如今她没用了,你就要借她的手来杀我?”

新娘被粗暴地拖着,长长的秀发散乱了一地,一路上手无助地向前伸,在空气中下意识地抓,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耳边落下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惊雷,震得她神志恍惚。

什么?

当年南宫世家灭了龙泉殷家,只是奉了听雪楼的指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她逃命出来后,不到半月便被听雪楼收留,难怪在江南被荡平后,四大世家里只有南宫家在覆巢之下得以保全,原来他们一早就暗地里臣服于听雪楼了!

那么说来……当年南宫无垢放走自己,也是刻意计划的了?

逼得她走投无路,最后顺理成章地投靠听雪楼,心甘情愿地为仇人铸了五年的剑!

“灭人满门,还要孤女为你铸剑!”

南宫无垢拖着她一步步往后退,剑刃摩擦着她的咽喉,厉声大笑,“萧忆情,豺狼也没有你狠毒!

这样的事你做过多少?

你会有报应的!”

南宫无垢在耳边大笑,带着末路的疯狂和不顾一切。

她只觉得不能呼吸,心里有无数刀剑在绞动,将肺腑绞成了千万片。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所有人都在欺骗她,昔日那一点点的温柔和恩情是假的,十年来宾主尽欢的情谊也是假的!

她算什么?

不过是棋盘上一个被用完了就抛弃的卒子!

喉头被勒得喘不过气,她的眼睛里流出泪来,手拼命地在空气里徒劳地抓着——不甘心……不甘心!

为什么她这一生,都一直在被这样那样的人利用?

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如果那支金步摇还在她手里就好了……如果在就好了。

至少,她还有拼命反抗一下的余地!

挣扎间,忽然,她听到了周围人齐齐地脱口惊呼!

一瞬间,察觉到了抓着自己头顶的那只手微微一松,似乎南宫无垢受到了猝然的袭击,不得不松开手去抵挡。

趁着空当,她奋力挣开了那只扯着她头发的手,披头散发,踉跄着逃开。

“流硃,快逃!”

空气中忽然有人低呼,说的话居然和昔日一模一样。

然而,听得那样的语声,她全身一震,居然忘记了逃跑,怔怔地停下了身来,仰头望着碧色中掠出的绯衣影子——那样快到不可思议的身法,那样举世无双的剑术……是靖姑娘出手救了她吗?

她忽然间百感交集。

原来,这个世上,毕竟还有人对自己有一点真心。

南宫无垢和那个忽然间掠出的女子交上了手。

然而听雪楼的女领主又是何等高手?

血薇剑下,除了听雪楼主,这个江湖从来没有人可以生还!

殷流硃怔怔看着这混乱的一切,直到看到新郎竭尽全力暂时逼开了靖姑娘,然后转身,试图抽身离开战局,就在这一刻,金色的光芒如同天外的流星般一闪,从绯衣女子的手里激射而出,瞬间洞穿了那个新郎的咽喉!

“不!”

殷流硃禁不住脱口惊呼,向着南宫无垢奔去。

金步摇,是那支金步摇!

根本来不及躲避,南宫无垢捂住咽喉,在毒药的作用下踉跄倒下。

那一瞬间,她忘记了身外之事,惊呼着向他奔过去,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抱住了他,全不顾靖姑娘在旁边厉声要她小心不要靠近。

果然,在倒下前,南宫无垢拼命一拉,将刚跑过来的殷流硃一把抓住,冷冷大笑着,右手的短剑同时往里一抹,便割断了她的颈部血脉!

“殷姑娘!”

冷静如阿靖也变了脸色,失声惊呼。

“跟我一起去吧!”

他大笑,紧紧抓着她的手,几乎握碎了她的骨头,低声喃喃,“可怜的孩子……这样的世道,你还如何活下去?

跟我一起去吧!

到了那边,我们……”

然而,毒液顺着喉头迅速上升,他笑到一半便倒了下去。

“流硃!”

阿靖一击成功,却不料仍是慢了半步。

她急急落地扶起殷流硃,看见她颈部血液急涌,伸手一探,心下登时冰冷。

“你……你是用……金步摇,杀了他的吗?”

流硃想回头看,但是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着,低声问,“是……是吗?”

由于血脉和气管同时被一剑割破,她的声音里带着呼呼的血泡声,显得诡异和模糊。

“是。”

阿靖点点头,看着已然毒发倒毙的南宫无垢,眼神微微一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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