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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这身打扮,穿的都是些什么衣服……不修边幅!”
丁放不想和她争论,转头对父亲说:“爸爸,我有点私事想托你帮忙。”
丁母打断了她:“你的事一会儿再说,你爸爸拿了几件东西回来,你选两个留下。”
“我不想选。”
丁乃生板着脸:“让你去你就去。
你现在是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我也不过问了,但是别一回来就惹我生气!”
丁放有些委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每次回家,梳妆台上都放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精巧盒子,里面是镶着各种宝石的首饰。
祖母绿,红宝石,随便哪个都是能保值的硬通货。
丁放的回答每次也都只有几个字,“差不多”“没兴趣”“不喜欢”。
丁母又开始絮叨:“你才刚满三岁那天,你爸爸就已经开始帮你准备嫁妆了。
这些年但凡经他手的东西,他都把最好的抽出来留给你,恨不得把所有值钱东西都攒给你当嫁妆。
这些都是要往市政府里送的,放到旧时候都是贡品呀!
你爸爸也是欠了很大人情,才能从里面抽两三样出来。
你说没兴趣不喜欢,那不叫懂事,是让人寒心。”
寒心,这两个字从小到大丁放听了很多遍。
父亲说自己天性凉薄,不知感恩。
其实她也不太理解“父爱”,究竟是父亲太爱自己,所以才为她留下这些硬通货,还是因为他太爱这些硬通货,而自己只是他留下它们的一个借口。
写了这么多小说,父母没有翻开过一本。
她有那么多读者,她笔下的人物家喻户晓,但是父母甚至连她是在写书还是演电影都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
其实她只想要那种俗气而热烈的关怀。
丁放曾经把这样的故事连载到了报纸上,读者来信几乎都是责怪故事里的女主角身在福中不知福,最值钱的都给你了还想怎样?
大概自己就是这样矫情而凉薄吧。
她随手拿了一对金镶玉的镯子放进抽屉,算是完成任务了。
丁父丁母坐在双人沙发上喝茶,丁放端正地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丁乃生:“自己的女儿,现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吧,你回来找我什么事?”
“是我一个朋友的事情。
爸爸,你知道前几天出了件大案子吗?
一个叫尚荣生的人被绑架了。”
丁乃生看了夫人一眼:“听说过。
怎么了?”
“我有一个朋友,他认识一个叫杨一学的人,是个拉车的老实人。
也不知道警局怎么回事,把他当成绑匪抓起来了,还判了死刑。
可他明明就不是绑匪,我想您在警局肯定有认识的人,也许能帮忙重新调查这件事,别冤枉了无辜的人。”
丁乃生半晌没说话,丁母脸色也很不好,招呼用人都出去了。
丁乃生:“你说的这位朋友,是什么人?”
“你们不认识。
“是上次送你去莫干山的那个小警察吗?”
丁放想了想:“不是。
是我的一个读者。
他在找证据,想证明警局抓错人了。”
“如果说能找到证据证明警局抓错了人,他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公之于众啊!
警局的职责是匡扶正义,保护百姓,可现在他们在草菅人命。
他肯定会想办法让警局道歉,追查真凶。
如果有人指使他们袒护罪犯,他还会把这些躲在背后的老鼠都抓出来。”
丁母脱口而出:“越说越不像话!
你在外面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是在说我的朋友呀!
我不关心这些事,我的生活就是关起门来写写小说而已。
只不过如果能帮他,我是肯定要帮的。”
“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丁乃生黑着脸起身就走了。
“爸爸!”
丁乃生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丁放有些气恼,起身准备走人:“没关系,回来之前我也猜到可能会是这样了。
你们不肯帮,我找别人。”
丁母:“去哪儿?”
“报社!”
丁母一把拉住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登报。
我在报社有的是朋友,明天一早绑架案抓错人的新闻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到那个时候警察局不想解决也得解决!”
丁母使劲拽了她一下,厉声喝道:“囡囡,这些年你无忧无虑,是因为有你爸爸给你当保护伞。
现在你二十二岁了,既然你这么明是非,有主见,我看有些事你也应该替家里分担了!”
“什么意思?”
“这件事如果再查下去,你会查到真正的绑匪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
策划这起绑架案的,也就是你口中‘躲在背后的老鼠’,牵涉上海方方面面高官,为首的便是你的父亲丁乃生!”
丁放呆若木鸡。
用人们在餐厅进进出出,桌上的餐具很精致,连餐巾也是绣着花的。
两名用人正在毕恭毕敬地给丁放端饭盛汤。
一桌子丰盛佳肴,但是丁乃生和夫人并不打算和女儿共进晚餐。
晚上有饭局,来的都是银行业和政界巨头,那才是值得花时间吃的饭。
丁乃生换了一身质地上乘的西服,看起来很体面。
丁母则穿了一身剪裁精良的旗袍,戴了珍珠耳环和翡翠镯子。
她一向很在意自己的身材,平日保养起来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因此四十多岁看起来依然风姿绰约。
临走前,丁母不放心,特地又坐到女儿面前交代道:“囡囡,事情你现在也知道了,但是可能还不太清楚后果有多可怕。
你爸爸当着你的面不愿意讲得太严重。
这次要是被曝光出去,不会是撤职那么简单,搞不好丁家要倾家荡产,我和你爸爸后半辈子也要在牢里度过。
去年查办官员贪污,天津、南京可是枪毙过好几个官员的!
明白吗?”
丁母挽着丁父离开了。
用人关上了餐厅门。
过了片刻,丁放听见家里的大门也关上了。
偌大的饭厅,满桌的饭菜,只剩下她一个人冷清地坐着。
她有些后悔今天回来,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就什么都不用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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