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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赔偿的尽量赔偿,息事宁人。”
王科达:“这帮刁民,这次我们认,下次他们就会得寸进尺。
依我看,赔偿可以,但要咬定是对方先动的手。
二处不是有警员受伤吗?
就让他们这么说。”
“然后呢?”
王科达:“我们警察吃了亏,但是照样该安抚安抚,该赔偿赔偿,这才更显得高风亮节!”
齐升平想了想,问道:“二处哪个警员伤得最严重?”
夏继成:“顾耀东。”
“那就让他在医院安心养伤,统一口径,准备接受报社采访。”
顾耀东和赵志勇坐在医院换药室。
赵志勇情况稍微好些,只有头上有瘀青。
顾耀东的胳膊和脑袋都上了药,医生检查后,让一旁的护士给他缠绷带。
顾耀东:“大夫,请问那个肚子中枪的人怎么样了?
医生:“救过来了,刚醒。”
顾耀东松了口气。
护士给顾耀东缠好了绷带:“好了,你们可以回家了。
每天来换药就行。”
这时,另一名护士匆匆跑进来:“等等!
他们还不能走。”
医生:“怎么了?”
“护士长刚刚接到电话,说是院长交代,他们得住院。”
顾耀东和赵志勇稀里糊涂地住进了两人间的病房。
顾耀东僵着半条绑了绷带的胳膊,好不容易换上病号服,胸口的扣子掉了。
医院没有多余的病号服,护士给了他一盒针线,让他自己补去。
顾耀东胳膊有伤,拿着针线比画半天,换了各种别扭的姿势,最终还是放弃了用一只手缝扣子的想法。
“赵警官?”顾耀东眼巴巴地望向赵志勇,“你会缝扣子吗?”
“不会。”赵志勇回答得很干脆。
二人大眼瞪小眼。
病房里静悄悄的,外面不断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一名护士进来送药,赵志勇问道:“护士小姐,旁边的房间怎么那么吵?”
“隔壁几间住的都是受伤的报社员工和群众,听说他们参加请愿被警察打伤了,好多人来慰问。”护士好奇地看了看二人,“哎?
没有人来探望你们吗?”
赵志勇自讨没趣地闭嘴了。
走廊上人来人往,连着好几间病房都充满了人间的温暖。
病床上躺着伤员,有人拎着鸡蛋水果来探望;有人帮忙从食堂买饭回来,菜饭飘香;一个年轻女孩红着脸给病床上的男孩削水果,像是一对恋人;另一个女人在喂她的男人喝粥,一看便是老夫老妻,嘘寒问暖,温情脉脉。
顾耀东和赵志勇可怜巴巴地戳在门口看着。
顾耀东拉了拉因为缝不上扣子而不停从肩膀滑落的衣服,赵志勇咽了下口水,一对难兄难弟闷声回了自己病房。
两人躺在冷冷清清的病房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羡慕吗?”赵志勇问道。
“什么?”
“人家都有柔情似水的女朋友或者老婆陪着,又是水果,又是粥。
我们两个大男人,扣子掉了也只能干瞪眼。”
这时,门“咚咚”响了两声。
两人怔了一下,仿佛听到了天使降临的声音,“噌”地从床上坐起来。
赵志勇兴高采烈地喊:“请进!”
门开了,原来是既不柔情似水也不会缝扣子的夏继成,而且还两手空空。
两个病号失望至极:“处长啊……”
夏继成一瞪眼:“‘啊’是什么意思?”
二人装作没听见,赵志勇给他搬来凳子:“处长请坐,我去给您倒杯水。”
屋里只剩顾耀东和夏继成。
夏继成干巴巴地问道:“胳膊怎么样了?”
“上了药,不怎么疼了。”
“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提。”
顾耀东想了想:“处长,您会缝扣子吗?”
“啊?”
顾耀东摸了摸身上敞胸露怀的病号服,老实地说:“啊,您看,掉了。”
夏继成笑眯眯地:“给你缝扣子,要不要再换个尿布啊?”
顾耀东不吭声了。
夏继成白了他一眼:“副局长让你们安心住院,先不用着急出去。”
“医生说我们的伤其实不用住院。”
“警局需要你们在医院里躺着,你就乖乖躺着。
过两天会有报社记者来采访你。”
“是关于这次游行吗?”
“对。
应该怎么回答,会有人写好送来。”
顾耀东犹豫了一下:“处长,等我出院以后,还要参加这种行动吗?”
“害怕了?”
“不是害怕,是脑子糊涂了,不知道应该去做什么。
你看外面那些人,就和福安弄的人一样,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
游行的学生里甚至有我的邻居。”
“就算早上你们还在一个弄堂吃早饭,穿上这身衣服你就是政府的警察,这就是你的职责。”
“我的职责不应该是保护百姓吗?
就因为他们说不想饿肚子,不想再打仗,就应该挨警棍甚至子弹?”
夏继成沉下脸来:“顾警官,你这样很危险。
这些话到我这里为止,在记者面前,一个字都不能提。”
顾耀东有些沮丧,还想说什么,但是一看处长那张不近人情又不讨人喜欢的脸,突然就不想再说了。
夏继成看了他片刻:“路很长,别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就行。”他装作随意地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顾耀东:“在南京的旧书店买了本书。
随便看看,打发时间吧。”
是那本英文版的《席勒诗选》。
顾耀东很意外:“处长,您专门给我买礼物?”
“帮副局长给太太买礼物,顺手买的。”他说得轻描淡写。
赵志勇端着水杯回来,夏继成接过来喝了一口,便起身准备走了:“想吃什么就买,出院的时候我付钱。”
赵志勇高兴地:“是,谢谢处长照顾!”
夏继成离开了。
顾耀东翻开那本席勒的诗集,看见扉页上手写着一句话——“人,要忠于年轻时的梦想”。
字迹不张狂,但很有力量。
他蓦然想起那年在看守所,陈宪民说过,曾经有人把这句话送给他,会是写字的这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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