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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九十八章(1/2)

匈奴营地陷入火海,        胡骑不是死于大火就是亡于汉军刀下。

侥幸逃出火场,        皆策马向北飞跑,        一路头也不敢回,        生怕被汉军追上。

逃跑过程中,本部骑兵不断聚拢,        失去辎重,        路上缺少御寒的皮袍和口粮,        干脆凭借手中的弓刀去抢。

大多数别部蛮骑不敢掠其锋,        选择退让。

另一部分则是性情凶狠,        不甘心被抢,        心一横,挥着刀子冲上去反杀,        死了算完,不死就杀人抢马。

反正都在逃命,自顾不暇,        谁会留心十几个匈奴骑兵。

事后有人追查,        大可以摇头否认。

实在否认不了,就拉其他别部下水。

在本部骑兵落败时,这些别部非但没有施以援手,还从背后给了一刀。

真有一天事发,        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谁都别想跑!

除了彼此下黑手的本部和别部,        草原野人也加入混战行列。

严冬来临,        风冷雪寒,        草原野人居无定所,没有帐篷和食物,又被部落牧民驱逐追赶,不被弓箭射死,多数也会活活冻死。

被逼到绝境,爆发出的凶狠绝对超出想象。

起初,草原野人仅敢攻击落单受伤的胡骑,随着一次次得手,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大量聚集起来,埋伏在雪地里,遇到小股骑兵立即暴起,将目标拉到马下,乱刀砍成肉酱。

战马当场就被分食,温热的马血凝固在雪地里,被小心挖出来砸成小块,装进抢来的皮囊。

下次猎杀胡骑之前,这些血块和马骨就是他们唯一的食物。

随着草原野人不断聚拢,无论本部还是别部骑兵都不再安全。

从要塞逃回的胡骑终究有限,大部分野人等了数日,始终一无所获,为争抢食物,彼此之间发生冲突。

混乱中,一个高壮的野人站了出来,挥舞着从匈奴骑兵手中抢来的短刀,连续砍死五个敢同他争夺马骨的对手。

战斗结束后,野人全部集中起来,由高壮的男人率领,向最近的一个氐人部落奔去。

他们要活下去,野外找不到食物,那就去抢!

劫杀胡骑激发出他们的凶性,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不断朝着猎物逼近,不狠狠撕下一块肉来绝不罢休。

南下大军尚未归来,粮食没有着落,野人突然大批聚集,如狼群般在部落外徘徊,对草原各部来说,这个冬天注定会变成一场灾难。

胡骑奔回草原时,要塞守军已经开始清理战场。

匈奴营盘在火中化为灰烬,很快被大雪掩埋。

砍掉的胡骑头颅堆在要塞前,尸体被架上柴堆焚烧。

散落的战马被汉骑套回,集中到要塞里。

受伤的有骑兵照顾,死去的交给伙夫烹煮。

要塞中很快飘出肉汤的香味,守军都分到一大碗热汤,伤员还有大块带肉的骨头。

伙夫属于临时上岗,厨艺实在不敢恭维。

然而,就是这样没滋没味、盐都没放多少的肉汤,却如珍馐一般,让众人吃得头也不抬。

赵嘉捧着一碗热汤,和公孙敖几个蹲在一起,缠在腹部和肩膀上的布条早已看不出原色,熊伯和虎伯都很担心,本人却不甚在意,一边喝着热汤,一边从怀里掏出木牌,丢给公孙敖,让他喝完汤就回畜场送信。

“我向军侯请示过,阿敖先回去,让畜场里准备热水,稍后将受伤的都送过去。”赵嘉饮下半碗热汤,吃到一块碎骨,咔嚓咬成两截,“其他人随我往云中城,奉军侯令,押送须卜勇和须卜力。”

能够抓住须卜勇,赵嘉功劳不小。

军侯性情刚正,自然不会抢夺麾下功劳。

此番命赵嘉前往云中城,既为押送须卜勇叔侄,也为带去战报,细述要塞守军之功。

对于这样的安排,旁人都没有意见,唯独公孙敖抓着木牌,脸上有几分不情愿。

没留神,被赵破奴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差点坐到地上。

公孙敖有些恼火,赵信突然从身后环住他的肩膀,笑道:“阿敖,你随郎君出战,绢女定十分忧心,早点回去送信难道不好?”

“就是,郎君是在照顾你。”赵破奴蹲在公孙敖跟前,单手搭着膝盖,另一只手上抓着从战场上缴获的骨朵,眉毛抖动两下,样子很有几分滑稽,“说也奇怪,阿信和我都比你俊得多,怎么就没好女等着我俩?”

被两人一阵挤兑,公孙敖脸涨得通红,扯开赵信的胳膊,一拳砸在赵破奴的肩上,咧嘴道:“绢女就是喜我,再羡慕也没用!”

赵破奴看着公孙敖,和赵信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公孙敖瞪着两人,作势发出一声怒吼,举着拳头就朝两人扑了过去。

三人拳来脚往,时而还能听到赵破奴大吼“阿信你怎么捶我”,“阿敖,不能打脸”,“我和你们拼了”。

赵嘉抱臂站在一旁,嘴角掀起笑纹。

几名军伍被吸引过来,非但没有把三人拉开,反而看热闹不嫌大,兴致勃勃指点少年们该挥拳还是出脚。

围观的军伍越来越多,别提伍长什长,连几个队率和屯长都走过来,或蹲或战,拊掌大声叫好。

叫好声中,公孙敖三人终于打累了,一个个撑着膝盖对面而立,想要说话,不慎扯动脸上的淤青,同时呲牙咧嘴。

军伍们哈哈大笑,带着茧子的厚掌拍在三人身上,告诉他们还得练。

“云中的汉子,挥刀杀敌,开弓射狼,力气照样不能输!”

少年们继续呲牙,又引来一阵大笑。

待到军伍们退去,赵嘉环臂靠在砖墙上,笑眯眯看着公孙敖:“阿敖,待你同绢女成婚,我送你一份大礼。”

“谢郎君!”公孙敖脸色通红,抱拳行礼时,又被赵破奴用手肘捅了一下。

虎伯和熊伯联袂走来,禀报赵嘉,乡勇都已聚齐,随时可以出发。

赵嘉不再玩笑,命公孙敖速回畜场,自己戴上头盔,往队伍集合处行去。

赵破奴和赵信紧跟在赵嘉身后,俨然有了亲兵架势。

之前几场鏖战,沙陵乡勇战死大半,补足的青壮多来自阳寿,由独臂汉子率领,归入赵嘉麾下。

点齐人数,赵嘉跃身上马,五十人的队伍押送一辆大车,疾驰出要塞,往云中城的方向奔去。

大车四面立起木栏,顶部压上木板,须卜勇和须卜力身形魁梧,被绳索捆住,不能站也没法坐,蹲下都不成,只能躬身弯腰,没过一会就眼前发黑。

不提须卜力,须卜勇中毒未解,半边身体麻木,不是被粗绳捆住,一路颠簸下来,脑门都会被撞青。

有飞骑先一步往郡城禀报,赵嘉所部行至中途,就遇到城内接应的军伍。

带队的是个生面孔,赵嘉略有迟疑。

对方出示木牌,确认无误,两支队伍才归拢一处,向云中城飞驰而去。

左谷蠡王的军队被挡在郡外,城头仍是日夜警戒,不敢稍有麻痹大意。

因太守都尉亲至战场,城内防务暂由周决曹主持。

这也是军侯着急将须卜勇叔侄送往郡城的最主要原因。

有这位大佬在,关于草原的情报,都会被一丝不漏的从须卜勇二人的嘴里挖出来。

城门前设有拒马,赵嘉一行出示木牌,并有城内来人为证,才被允许通行。

周决曹亲自来迎赵嘉,不再是深衣布冠,而是一身黑色甲胄,腰间一柄长剑,背后还负有弯弓。

彼此见礼之后,赵嘉用马鞭敲了敲关押须卜勇叔侄的大车,将情况简单解释一遍。

周决曹命人将大车送往官寺,没有接赵嘉递来的木牍。

“此封战报需呈使君当面。”

赵嘉点点头,又将木牍收入怀中,同周决曹告辞,跃身上马,五十人的队伍离开郡城,调头向边界驰去。

目送一行人驰远,周决曹召来文吏,简单吩咐几句。

在城头仔细巡查一遍,交代有军情迅速来报,随即走下城墙,上马前往官寺。

与此同时,伊稚斜已经接到须卜勇大营被汉军夜袭,死伤惨重的消息。

由于火场一片混乱,须卜勇和须卜力被生擒一事尚未传出。

饶是如此,左谷蠡王的撤军计划也被打乱,没了须卜勇的骑兵,就只能调动别部,强令其为大军断后。

别部首领很不情愿,奈何刀子架在脖子上,不听令就得死,唯有强压下怒意,出帐召集部落勇士。

和须卜勇不同,伊稚斜选择在白天拔营,严令营地不得有任何慌乱,胆敢违令就地格杀。

同时调动别部出营,如果汉军来袭,拼死也必须挡住。

“胆敢不从令者,尽屠!”

匈奴的动作被汉军尽收眼底,其行动井然有序,的确不好攻破,但这不意味着魏尚会就此放伊稚斜离开。

“出兵强袭!”

城头鼓声响起,汉骑汹涌而出。

号角声穿透长空,三千云中骑兵手持长刃,舍弃一切虚敌之策,如猛虎般扑向敌营。

羌骑紧跟在云中骑之后,挥舞着兵器,口中发出阵阵怪叫。

经过几场激战,在羌人眼中,匈奴再不是草原上不败的神话,昔日的强者被打落凡尘,沦落成一群待宰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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