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东行路上有劫难(1/2)
星星草生命力极强。
在中国北方能从早春一直开到深秋。
花碎如米,无香无艳,其实也和野草差不多。
阿乃庆.吐鲁尔轻触花蕊,仿佛那是一件稀世珍宝,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理师伸手刚要去摘,胳膊就被他用力拍了一下。
“你要干什么!”阿乃庆.吐鲁尔怒气冲冲地扭过脸,严厉地道:“混蛋,你想要干什么?”
“啊,大人……我只是――”被阿乃庆.吐鲁尔鹰一样的眼睛盯住,理师只觉得后背凉,不由自主退后两步,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阿尔法,”阿乃庆.吐鲁尔站了起来,挺直腰,眯着眼望着天空,负手轻叹道:“你要记住,自由,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它比生命都要可贵!
我们东突厥斯坦有家无国,就像那失去自由的鹰,再也无法展翅高飞。
汉人夺走了我们的土地,消灭我们的文字,他们还娶走我们的女人,同时把我们的男人绵羊――我们的身上没有枷锁,但是我们的心灵已经蒙上了尘土、失去了勇气和力量,这才是……”
他的右手紧紧贴着心脏,脸上现出悲天悯人的神色,忧伤地道:“这才是最让我感到痛心的!”
阿尔法是一名重刑犯,他年轻时杀了人,被判了死缓,后来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减刑为无期徒刑。
自从阿乃庆.吐鲁尔来到这里,狱方就根据716办公室的指示,为他配了一名“保姆。”就是阿尔法。
这个心灵手巧的维族汉子除了照顾阿乃庆.吐鲁尔的生活之外,还有个任务就是监视他。
但是阿乃庆.吐鲁尔只用了不到一周就把他争取了过来,死心踏地地追随他。
阿尔法偷偷看了眼在微风中摇曳的星星草,暗自吁了口气。
他可没想到只是因为自己想摘花,居然能引来这么多的话来。
“大人,可真的是伟大呀!”阿尔法望着阿乃庆.吐鲁尔又瘦又小的背影,不禁在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敬意。
他原本对汉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相反的是,他知道自己一直受到汉人的优待――至少如果他是汉族而不是维族的话,就凭他当街杀人的举动,早就被枪毙了,哪能再舒舒服服地多活十几年?
但是自从阿乃庆.吐鲁尔来了之后,他现自己以前的思想错得厉害,也深为自己对汉人尚存善意而感到羞愧。
汉人是刽子手,是无耻的吸血虫,是凌驾在伟大的东突厥斯坦人民头上的暴君。
要想推翻汉人的统治。
除了流血和暴力,没有任何其他妥协的办法!
正在胡思乱想间,天井通向游廊的铁门被人打开,一群人涌了下来,最前面的一名警察,阿尔法认识,他是福海监狱的监狱长任先志。
任先志领着一群人笑容满面地走过来,介绍道:“阿乃庆先生,这位是区政协的黄主席,黄主席代表政协来看望你。”
任先志身侧的一名中年男子早等在一边,双手放在肚皮上等着被介绍,听他说完后立即含笑伸手,“阿乃庆先生,久闻大名……”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点不妥,脸色变了变,改口道:“呵呵,阿乃庆先生,不知道你在这里生活还习不习惯--”
“托主的福。”阿乃庆.吐鲁尔淡淡瞥了他一眼,总算给他面子握了握手,然后轻声道:“我很好。
很好。”
“好就好,好就好。”黄主席搓着手,想说点党的民族政策之类的话,又不大敢。
毕竟他面前的老人是东突的精神领袖,是心如坚石不可摧的顽固反汉、反党分子。
倒是老油条任先志看出其中尴尬,立即ha话道:“黄主席今天是代表自治区党委、政府和政协领导来看你的,如果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诉求。”
“对对对。”黄主席接口道:“阿乃庆先生,你在生活上、政治上,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要不违反党和国家的政策法律,不违反监规……”
“可能吗?”阿乃庆.吐鲁尔“嗤”的一声冷笑,“我需要纸、笔,我需要一部收音机,你能提供?”
黄主席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张口结舌地望着任先志,有点不知所措。
“阿乃庆――”任先志暗中使了个眼色,然后慢吞吞地道:“你这人好赖话不分,我也不说你。
黄主席不远千里,从乌鲁木齐过来视察福海监狱,不说功劳也有苦劳。
你的事你自己明白,我也不和你多废话,要不是有外国那几个国家天天乱叫,早毙了你七八回了,朗朗乾坤,党领导下的中国,还容得你造反,嘁!
别他妈装成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你不过就是一条美国人的狗。
是狗,知道吗?
呸!”
任先志骂了几句,脸上象下了霜似的,也不管阿乃庆.吐鲁尔有什么反应,重重啐了一口,拉着黄主席转身就走。
一行人脸色铁青,匆匆离开,任先志走上楼梯口,突然转回头,一瞬间笑容满面,“对了,阿乃庆,下周是你的生日,按照上级领导指示,你会有加餐,想吃什么跟我说,乌龟、王八什么的只管开口,管够!”
“咣”的一声,铁门合拢,重新落锁。
黄主席尤有怒气,问道:“任所,这个阿乃庆也太舒服了吧,独门独院。
还有人侍候着……”
“唉,你还不知道?”任先志长叹一声,从兜里摸出烟,两人点上抽了几口,然后他搂着黄主席的肩膀低声道:“老家伙在国际上都挂了号,美国人、欧洲人成天盯着,动不动就拿出来说事。
毙不能毙,放不能放,而且还不能虐待他――谁知道上面什么时候会安排外国记者过来采访?
所以,他只要不闹事,我就懒得管他。
今儿要不是他给你脸子,我连瞅都不愿瞅他,kaotian美国人的蛋显摆,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斗士,什么玩意儿……不说他了,你难得来一趟,今天中午好好喝一杯,我叫人才打的一条羊,正小火炖着呢!”
额尔齐斯河象一条闪闪光的缎带,沿着319省道向西延伸。
这条自东向西流向的河是我国唯一流入北冰洋的河,同时它还是新疆人民心中的母亲河和英雄河。
“哗!”一桶清亮的河水浇到脑袋上,杜晓飞浑身寒毛倒竖,舒服的怪叫起来。
在人烟稀少的大西北,三人足足开了两天车,竟然连一个村庄都没遇见,偶尔看到一辆迎面驶来的大货车,双方都能高兴的叫起来,老远就鸣笛致意。
大中午头,省道上路面气温快要过45摄氏度,这厮肩膀上搭块毛巾,拎着小桶跑到河边,拖得赤条条的就开始洗澡,而且一边洗还一边吹着口哨勾引许冠群。
“好爽啊!
小许过来呀,给哥哥搓个背嘛,搓得好哥赏你银子~”
许冠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研究地图。
6冬生又掏出硕大的军用匕,开始雕石头。
“喔喔喔,有鱼,我kao咬我小dd~”杜晓飞在水里大惊小叫,扑腾着游来游去,见两人根本不理自己,索性一个人玩了起来。
许冠群忙完后将地图收起,问道:“雕什么呢?”
“乱雕的。”6冬生憨憨一笑,把手里的石头递给他看,“想雕个人,不过总是雕不像。”
“雕谁?”
6冬生雕的是个人像,眉眼五官都出来了。
看起来是个挺精神的小伙,许冠群觉得有点面善,不过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是我一个朋友。”6冬生一想起6南,虎虎的大眼睛就亮了起来,“好多年没见了。
不过听我妈说,他现在在国防科技大学念书呢。”
“不错啊――雕得挺好的。”许冠群把石雕还给他,转身进了车内,摁着喇叭大叫起来,“杜土匪,快回来,要走了。”
“老子还没洗痛快,再等会儿~”
“等个鸟,有人来了。”许冠群抬起头,突然一怔。
地平线上,渐渐的起了一层烟晕,然后出现一个黑点。
慢慢的,黑点变成了黑线,隐约可以分辨出,这似乎是一大群人,有马有车,还有马车。
许冠群还在呆,6冬生已经拿起望远镜观察起来。
“有一百多人向我们kao拢,他们意图不明――手里没有武器……没有儿童,但是有妇女和老人――”
“杜晓飞,你***快回来,有事了!”许冠群从腰间拔出手枪,“哗啦”一下推上膛,大叫起来,“**你奶奶,没骗你~”
一群服色各异的人,面色冷漠中带着警惕,慢慢接近了同样紧张万分的三人。
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维族汉子排众而出,抽出腰上长刀,高声问道:“你们是谁?”
杜晓飞刚刚套上衣服,连内裤都没来得及穿,浑身湿漉漉的真空,他提着枪站在车外,睨了他一眼,答道:“我们是布尔津县公安局的,准备去萨尔胡松乡调查一件案子。”许冠群和6冬生两人一左一右。
那名大汉满面胡碴,凶象毕1ou,他狐疑地瞧了半天,突然大叫道:“你骗人。
你们是汉人,你们的车不是新疆的!”
“嘶!”杜晓飞倒抽一口冷气,这个破绽无法弥补。
他早看出这群人来得蹊跷,但是车子停在河沿边,想冲都没办法,面对一百多名来意不善的人,唯今之计,只有先突出重围,至于会不会死人,要死多少人,这些全部都没办法考虑。
虽然杜晓飞知道,如果开枪杀人,事情就无法收尾,在这种民族对立情绪一燃即着的敏感地区,汉人枪杀当地维族人,除非能证明对方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否则即使是自卫,都不可能善终。
他故意不去瞧明晃晃的马刀,手臂自然下垂,提着枪上了两步,立即对面就亮起几十把砍刀,甚至还有人举起了铳,瞄准了他的脑袋。
“车子是县公安局从广州军区借的。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这是我的证件。”杜晓飞停下脚步,脸上1ou出从来没有温顺表情,缓缓从兜里掏出证件,单手打开,左右晃了一圈,然后慢慢收回,脸上突然变色,厉声道:“你们是想袭警吗?”
杜晓飞翻脸如翻书,本来稍有松缓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那名大汉一怔,瞪圆了眼珠子道:“什么袭警?
我们听说有三个逃犯从福海监狱逃了,乡长叫我们出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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