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河没有说话，不过看得出来他也认同骆玉珠的话。

林跃穿着白色的睡袍，大马金刀地坐在三人沙发上，全神贯注看着笔记本电脑，把重要的邮件一一回复，不重要的转给李铭这个新上任的总经理助理处理。

邱岩下意识叫了一声“爸”。

因为走之前林跃说过，让她好好学习，长大后回来帮他，未来企业最需要的就是懂外语，知道怎么跟外国人打交道的海归，还说别看八九十年代人们都往外跑，十年二十年后，回国工作和生活将变成主流。

可惜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出国深造，这个任务就交给她来为自己完成了。

过去十年，那张脸上对比挂在西墙上的照片有了许多岁月的痕迹，但是压抑怒火时环绕全身的气息从未变过。

为了不在博弈中败北，莱昂必须尽快搞死费尔南德，并趁机抢占各种资源，等他整合完毕欧洲市场，未来是和史瑞夫、阮文雄合作，还是倾向玉珠集团，又或者接盘费尔南德和杨氏集团的协议，都是莱昂说了算，这样一来，等于变被动为主动。

本来她想说不知道的，又有些吃不准，因为陈婷婷说过，林跃要是对自己有对她一半好，就心满意足了。

她笑着说那是因为她是林大哥看着长大的，心里却难免生出许多遐思，再加上小商品城的商户们喜欢开她的玩笑，问林跃这么多年不结婚，是不是在等她。

黄浦江上汽笛声声，浪花翻腾。

“回到义乌新声，听众朋友们，先插播一条新闻，然后咱们再听一首今年大火的歌曲，唐磊的丁香花。

根据本台得到的消息，继日前玉珠集团董事长的儿子通过义乌电视台向受伤的记者公开道歉后，今天玉珠集团的总经理骆玉珠女士宣布退出义乌十大杰出女性的评选活动，并为没有教育好孩子向广大市民表达歉意。”

嗤……

邱岩拦住几个北方口音的客商，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后，看看腕表刻度，发现快到中午了，便让助理小昭把资料拿回办公室，又帮着两个四五十岁的妇女把六个蛇皮袋搬到三轮车上，这才拍拍手上的灰尘，坐进大众高尔夫的驾驶室，发动引擎开车回家。

“邱岩，你是想气死我吗？”

“下面就是公司的工作区，员工都在上班，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

冬天了，茶水很快放凉，热水器检测到水温不足60度，便自动加热，发出呲呲的杂音。

“一定是姓林的，又在背后搞小动作，我退出谁顶上？

陈玉莲吗？”

“我跟莱昂说过多少遍，让他不要操之过急，他这样搞，费尔南德一定会狗急跳墙，临死也要反咬一口。”

“玉珠，说起莱昂的事你能冷静客观地分析问题，为什么一旦涉及林跃就会失去理智呢？”

“谁说我没反抗，我说了不行，不行，很危险，你听了吗？”

默认是什么？

默认就是承认，在邱英杰看来，邱岩的这种表态比撒谎后被拆穿还让人火大，因为这说明女儿已经开始正视那份不应该有的感情。

是，她成绩很好，性格也好，不像弟弟，从上幼儿园起就是个捣蛋鬼，今天剪女生的头发，明天给老师的衣服抹橡皮泥，还跟电视里的黑人学会了竖中指，但是她也从未对人讲过自己为什么拼命学习。

解释什么？

是说怎么爱上他的？

还是说王旭是在放屁？

“又有什么坏消息？”

小学的时候不懂这句话的份量，到了初中和高中，她才感受到了压力，因为林跃就读的是上海交大，在国内属于仅次于清北这个级别的头部大学，她想要追上他，想要他青眼相看，唯一的选择就是考上美国名校，所以她成了父母和亲戚口中既懂事又优秀的女孩子。

老太太？

她口里的老太太是谁？

杨天赐的老婆冯小鹅！

林跃想到了，在触控板轻划的手指停住，杨雪猛地站起来，神情大变：“我妈来了。”

他弯腰拿起听筒放到耳边。

杨雪投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邱岩：“……”

张杨路的写字楼下人来人往，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的男性焦急地等候绿灯，面容青涩的年轻女生带着一点点怯意打量马路左右的高楼，似乎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大都会，看什么都充满好奇，同时又有着难以融入这座城市的恐惧与自卑。

王旭？

十五分钟后来到自家楼下，把车停好，拎着包来到楼上，一打开房门她就愣住了，因为沙发旁边放着一个蓝色行李箱，茶几有一壶茶，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刚烧开，视线越过推拉门，可以看到阳台站着一个人，正在收晾衣杆上晒干的衣服。

林跃拍拍身边的空位，意思是坐过来。

“一开始你在陈江河家里住下，我跟你妈还挺欣慰的，觉得你跟王旭……咱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以后也能亲上加亲，可是谁知道……你……唉！”

杨氏集团总部最高层的房间里。

“你没长眼睛啊？

怎么开车的？”

她眼珠微斜，动也不动。

邱英杰没有说话，把手里的衣服往客厅的三人沙发一丢，在面对房门的单人沙发坐下。

邱岩摇摇头。

“爸……”

邱英杰说道：“我不管你跟王旭能不能成，反正从今天开始不许再跟林跃见面。”

“这群见风使舵的小人。”

陈江河说道：“你以为这事儿市里不知道吗？”

邱岩低头不语。

啪~啪~啪~

沉闷的拍门声响起。

“老太太，老太太，别拍了，你这样……这样影响大家工作了。”

小薇还在劝，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怎么办？

该怎么办？

！

杨雪的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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