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有什么用！”

“有核弹厉害吗？”

“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会死的！”

“应对司就是炮灰营！”

林云边哭边喊，哭得声嘶力竭。

安北静静地抱着她，无论她在耳边怎样大喊大叫又或是用拳头捶他后背，他的手臂都坚定地环着她的腰。

周围的人都在拍他们。

这时，林云的腕表微微一震。

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林云，你们在做什么，现在还不是应对司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

林云对着腕表吼道：“闭嘴！”

安北轻轻用手掌拍打林云的后背，他用哄小孩的语气温柔地说：“安啦，宝贝儿，我不会有事的。

现在的古神都虚得很，打起来的时候还有步兵军团掠阵，谁都不会死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林云哭泣着：“古神因子有对危险的预知能力，子弹还没出膛祂就知道要往哪里躲了。

步兵军团连古神的一根头发都伤不到，他们只能帮你试探古神的能力。

古神都会诅咒，兴许一个诅咒就把他们全杀光了。

这种层次的战斗，只有古神因子能对抗古神因子，科技还差得远！”

步入星际时代以后，联邦的科技树一直朝巨舰大炮方向生长。

所谓‘多就是好，大就是美’，而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单兵作战。

这种层次上，科技能发挥的作用很小。

安北揉了揉林云的头发。

“安啦，不还有战舰吗？”

林云呜呜地哭着：“没用！”

安北无声地叹了口气。

联邦想要活捉一个古神做研究。

这个想法本身是没错的，想要战胜对手就要了解对手，而现在是古神复苏初期，正是最容易获得样本的时候。

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联邦将付出的牺牲是无法预计的。

这些牺牲在联邦的报告表上只是一串数字，但照进现实里，却是一条条鲜活生命的消逝，一个个美满家庭的破碎。

听着林云的哭声，安北的精神恍惚了一下，思绪被扯回前天那个被老师请到房间喝茶的下午......

阳光透过玻璃斜射到房间的地毯上，房间里的氛围很凝重，他们的讨论进入了最后阶段。

“安北，你是我最好的学生。

在你看来，人类和古神之间是否有共存的可能性呢？”

钱忡忡平静地和安北对视。

人类能否和古神共存？

安北陷入久久的沉默。

钱忡忡耐心地等待他思考。

这一刻，安北的思绪在短短几秒内变得混乱，又在同样短暂的几秒后恢复清醒。

他坚定地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钱忡忡缓缓发问：“和平共处其实很简单，你有没有想过，联邦其实只要把一些出生以后没人要的孤儿送给古神就可以了。

古神寿命长，给祂们一男一女，祂们就能繁衍出一个种群。

如果有一万个古神，联邦只要出两万个孤儿就够了。

相比于和古神开战，这不是很划算吗？”

安北眼底流露出惊讶。

用两万个孤儿换和平？

历史上，联邦对外扩张打的每一场战争都不只两万人的死伤。

如果付出两万人就能避免和实力深不可测的古神群体交战，这听起来的确很划算。

钱忡忡期待地看着安北。

“老师......”

钱忡忡屏气凝神，他希望从安北口中听到他所期望的那个答案。

“您怎么会这样想？”

安北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钱忡忡愣住了。

“您提出了一个电车假想，而这样的问题，在几千年前联邦尚未成形前就已经有了解答。”安北缓缓开口，“无论任何情况，无论任何原因，无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决定其他人的命运。”

钱忡忡皱眉：“这是最优解。”

安北缓慢但坚定地摇头：“我们之所以是人类而不是野兽或机器就是因为我们有时不会选择最优解。

这不只是我们这一代的战争，更是无数年前先祖们战争的延续。

我不知道先祖们在无数年前是怎样战胜古神的，但我猜他们一定是拼尽了所有才让自己的后代摆脱被奴役的命运，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倒下，用坚不可摧的意志和流淌成河的骨血换来了我们今天的尊严与自由。

我们绝不可能让先祖们曾经在这片星空中撒下的血汗变成笑话。

先祖的接力棒已经传到我们手中，这次我们很强，而古神却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们都一定要把古神赶尽杀绝，完成先祖未竟的事业，让人类永远摆脱被奴役的阴影！”

钱忡忡一直在打量安北，希望能从安北脸上找到一丝动摇，但是没有。

因为安北发自内心相信自己说的话。

钱忡忡在心中发出一声长叹。

他思索了一会儿后说：“安北，今天的讨论就到此结束了。

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安北迟疑道：“什么事情？”

钱忡忡认真地请求道：“我希望你不要上战场，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他和安北是多年师徒，心里将安北视若己出，所以不想让安北参与凶险的战斗。

虽然安北无法接受他的理念，但这没有关系，他还可以再去游说其他人。

安北愣住了，他没想到钱忡忡要他答应的事情是这个。

“如果是其他事情，我很乐意为您效劳，但这件不行。”他沉默两秒后说：“战争不可避免。

既然有人为此感到困惑，既然有人为此需要牺牲，那么我愿走在所有人之前，做一枚在黑夜中指引方向的荧火。”

钱忡忡严厉地斥责道：“糊涂！

一点萤火能有多少用处？

你不要太固执！”

“老师，我跟随您整整十年，一直很尊敬您，认为您是博学的长者，待您像我的父亲一样。

但这一次我真的和您有不同的观点并且不吐不快。”安北深吸一口气，“萤火也可以在黑暗中发一点光，不需要等待别人发光。

因为如果没有别人发光，我就是唯一的光！”

他的目光无比坚定，声音无比沉稳，阳光照着他刀削般坚毅的面庞，把他映得好似一座威严的雕像。

人类不是拥有集体意识的生物，他们没有平均高低的觉悟，有的人道德败坏，有的人却光洁如圣人。

前者沉积在社会的底层，而后者则不断带领全人类攀向更高级的阶梯。

恍惚间，钱忡忡在安北的脸上看到了无数张人类先贤的面孔，他不由自主地避开安北的视线。

而当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和安北对视的时候，一股无名火顺着他的脊梁窜上天灵盖，他咬牙道：“那么如果我说，你死了，人类就永远无法取得胜利呢？”

安北无动于衷，在这件事上，他坚定得近乎冷漠。

“我数十年如一日地打磨自己，就是为了能在今天登上为人类而战的舞台，所以宁愿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

“在我看来，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畏惧而止步不前甚至想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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