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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惜败(1/2)

钜燕广达城郊外二十里,盘陀台。

支帐扯旗,人山人海。

台上,三男对立,一则在左,二则在右。

左边那位,虾青外袍,白玉冠簪,单掌攒握一条巨灵擎山棍,面上一派慨然神色;右面两人,皆是粗布汉子,腮上无肉,白净虚弱,若非其已褪剑出鞘,分持宝剑,怕是外人必要将其当了文弱书生去。

此一时,台下四围,已是人头攒动,三五一簇,七八一群,附耳掩口,小心嘀咕不住。

“这两个后生,好不骄慢。

其所临何人?

可是堂堂咸朋山庄胥大侠。

无名后辈,怕要自讨苦吃。”

“自讨苦吃?

此一战,可是立了生死之状——各安天命,至死方休。

那讨苦小儿算得上自投死地,且看胥大侠几招破敌,令那二人殒命当场。”

“说来也奇,早先也有不少人前往咸朋山庄挑战,胥大侠虽也应战,却从未搞甚生死擂台;此一回,着实出奇的紧。”

“听庄内口敞小厮漏的消息,说是这两个无名小子,三个多月前便往山庄生过事端。

惜其技不如人,为胥大侠三两招打发了去。

而今卷土重来,又逼得胥大侠一反常态,这其中……怕有内情也未可知。”

围观众人无一不是颠唇簸嘴,言三语四;目珠骨碌碌转个不休,悬河哗啦啦倾个不住。

然则那台上对阵三人,闻此喧嚣,却是不言不动。

黝黑长棍无光隐耀,更衬得那两柄宝剑杀气愈浓。

台上对阵的,正是胥子思同那日自往庄内蹭过吃食的宣家兄弟。

“胥庄主,今回一战,避无可避。”宣白墨腕上稍一着力,已将长剑抖得叮叮作响。

其头颈稍低,左右四睨,待了半刻,濡唇再道:“我等兄弟,早先曾往贵庄讨教。

承蒙庄主不弃,美馔饱我腹皮,厉招醒我心眼。

滴水之恩尚需厚报,如此恩情,我等兄弟此番,倒似以怨报德,忘情负义。”

胥子思闻声,却不言语。

沉沉一喝,清清浊嗓;口唇一抿,不言只字,唯不过将拳一松,当的一声,长棍触地,其音清亮。

宣柔翰见状,侧颊同兄长换个眼风,眨眉之间,紧睑便将自身长剑一摇,指腕相合,翻绞来一式“仙人指迷”。

精光青蛇色,纹章绿龟鳞。

一招不拖不沓,引得台下内行齐声叫好。

胥子思徐徐摇了摇眉,口唇一开,踌躇一刻,却仍是不得一辞。

宣家兄弟见状,冷声哼笑,腕子一收,缓声接道:“若我兄弟不言,这偌大江湖,必当我们竖子无德,毫不率教;徒蒙提携,空费盛情。”

“然则,你这一庄之主,叱咤多载,却从未与人生死相搏。

此一回,何故破例?

外虽不明,你不自知?”宣白墨唇角一抬,再冲身下飞个眼刀,单掌一挥,将围观诸人虚虚指点个三两回,咂咂嘴,低低接道:“庄主于我弟兄有恩,故而我等自当为庄主留存颜面,牢钳吾口,断不擿发。”

此言一出,诸人咋舌,面面相觑间,心下无不自道:胥子思原是为这俩毛头小子拿住了把柄!

却是不知,这堂堂大侠,背后有甚不可告人之密?

胥子思闻声,倒不着慌,眼目一阖,悠悠叹口长气。

“胥某于这江湖,闯荡了有些时日。

多得同道帮衬,方有今日咸朋山庄威势。”胥子思一顿,暗暗运力于掌,面色无改,眨眉却是硬挺挺将那擎山棍戳入脚下台中,没(mo)石足有一尺。

待腾出双手,这便一弓,抱拳冲四下诸人行了个礼,朗声缓道:“胥某此身,虚担了好些个盛名。

惜得年岁渐长,退意渐浓。

但求一日,拂袖归去老渔蓑,莫教丘壑自蹉跎。”

此言一出,台下怎不哗然。

胥子思眼目微黯,两掌虚抬,待将喧声压下,这方负手,扬眉接道:“在下隐退,本不中仪式,不欲行些个金盆洗手之礼哗众邀宠。

此番借机,同你弟兄二人比划比划,今日之后,再不动武。

胥某虚长你俩几岁,即便赢了,胜之不武;故而胥某心下手上,皆有准头,点到即止,绝不害命。”言罢,胥子思稍一侧目,扫一眼不远处案上所置生死状,摇眉苦笑不迭,“你等儿郎,血气方刚。

初入江湖,时时事事喊打喊杀,每逢对阵,偏要分个你死我活。

若说顾及面子,那生死状,也算得上在下软手慈心。”

胥子思一顿,直面宣家兄弟。

眉头一攒,陡然厉声,“待会儿,你俩若是败于胥某手上,便得愿赌服输,乖乖献上命来。

我胜,则顺纳你命。

命既归我,自然容不得你气盛心高,愧怍自毁!”

一言既落,台下诸人终是解意,尚不及夸赞胥子思义薄云天,转瞬便闻那宣柔翰疾声怒道:“胥庄主切莫放言。

此战胜负属谁,尚难言说。

战前容你舌生莲花,战后怕你唇绽齿落!”

此言将出,台下又是嘘声不住。

胥子思似是亦觉好笑,徐将两手一提,抱臂胸前,沉声应道:“斗战求胜,人之常情。

然性急火迫,修为受滞,于武功境界上,难有大成。”

宣白墨闻听,稍见羞恼,剑尖一投,口唇一开,辞锋更见犀利。

“此一战,生死由天,切勿尤人。

若是我们兄弟侥幸取了胥庄主性命,万望咸朋山庄之人莫要来寻麻烦。”宣白墨濡濡口齿,唇角一抬,轻声嗤道:“我俩倒不怕将自家性命予了旁人,怕的是旁人不知深浅,前后赴死,一个个将性命留于我处。”

胥子思听得此言,长叹口气,一指边上那生死文书,再冲台下诸人道:“诸位同道,今日尚需你等作个见证,若我胥某不幸,折于此地,但求诸人明鉴,阻我山庄门人及江湖挚友寻仇雪恨。

此战既终,万事已矣。

切莫多生事端,扰了旁人清静,也乱了自家生息。”

众人闻言,只道是胥子思大量,不与无名小卒计较,这便依循前言,设了阶梯于那宣家弟兄,免其困窘。

宣白墨一听,头颈一偏,定定瞧着那文书,沉吟半刻,低声轻道:“胥庄主此言,倒似大义凛然。

惜得我们弟兄,早是瞧穿你那一挂肚肠。

你若欲用些好言安放,怕是于我兄弟这处,不甚受用。”

宣柔翰点头如捣蒜,急急附和接言,“我等欲战,非图名利,乃是复仇!

胥庄主高名背后,有无龌龊,你自晓得!”

胥子思口唇微开,长短三叹,眼目一阖,却是径自笑出声来。

“何等龌龊,但求直言。”

宣家兄弟一听此言,面上反见讪讪。

“胥庄主因何明知故问?”宣白墨稳稳心神,语气已是不善,“你此生,至少对一人不起!”

此言一落,胥子思目睑即开,同宣家弟兄对视一面,抿唇收颔,已见凄然。

“胥某此生,愧对两人方是……”

宣白墨一怔,不待胥子思接言,两指一叠,反手便将长剑朝前一掷。

剑尖冲下,击地反起。

电光火石间,已是同胥子思那长棍碰于一处。

丁当一声,直教台下诸人寒毛倒立。

宣柔翰见状,吞口浓唾,切齿恨恨,“若非家兄慈悲,我非得杀进咸朋山庄,见畜屠畜,遇人杀人!

哪里会同你这般言来语往,拼个口舌高下?”

胥子思听得此言,方才火起,两掌一撞,抬声怒喝,“廿岁之前,饶是那恶名昭彰之异教大欢喜宫,教规亦有明令——祸首伏诛,便不坐罪家人。

你方才之言,毒极恶极,怕是连异教亦得自叹弗如!”

“况且,在下何罪?

你等何辜?

倒不若打开天窗说亮话,将那内情白于众人。

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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