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礼(2/3)
您放心,现在开始谁来找我,我也不喝。”
温特斯点点头,转身看向婚礼现场唱歌跳舞的人们,配合地鼓着掌打节奏。
瓦希卡抹了抹嘴,退到一旁。
“我觉得瓦希卡变得聪明了一些。”坐在温特斯身旁的巴德笑着说。
“有吗?”温特斯哑然,他想了想:“那小子的脑袋之前狠狠摔了一下,可能有些关系。”
巴德大笑起来,伸手又要了一杯啤酒。
“谢谢你,巴德。”温特斯看着婚礼现场的人们,小声说。
“你永远不需要谢我。”巴德喝了一口啤酒,认真地说:“但你真的需要谢谢梅森学长。”
温特斯的颅腔深处传来一阵剧痛,他推了推巴德,顾左右而言他:“那个馅饼看起来不错,帮我拿一块。”
你永远不可能弄清杜萨人的家里究竟藏着多少好东西,不安稳的世道和狡黠的生存智慧让每个杜萨人家庭都像田鼠一样拼命挖洞储备。
即使经历过一轮战乱和一轮饥荒,狼镇杜萨村的储备看起来仍然远远没有见底。
至少温特斯就亲眼看到有杜萨克老头子从马棚下挖出埋藏的粮食,磨成面粉、烤成面包。
还有人赶着马车进入森林,从秘密酒窖里搬回大桶大桶的麦酒。
藏在野地的牛羊也被找了回来,宰杀、烹饪。
聚集在打谷场的所有人都像过节似的,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打扮得花花绿绿、漂漂亮亮。
而这一切不求回报的、倾尽所有地付出都是为了一场婚礼。
不过不是温特斯的婚礼,而是皮埃尔·吉拉德诺维奇·米切尔的婚礼。
新郎此刻正穿着一件传统杜萨克风格的白色袍子和蓝色带镶绦的裤子,坐在摆满美食的长桌的正中央,微笑着接受着亲朋好友们的祝贺。
米切尔夫人坐在新郎的左手边,破天荒地同样身穿杜萨克妇女的盛装,欣慰地接受着人们的祝贺。
不过坐在米切尔夫人左手边的吉拉德·米切尔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老头子还在生闷气,面对人们的祝贺,他勉强地笑着,然后一杯接一杯地往喉咙里面倒酒。
吉拉德情绪低落的原因有很多,但是让老杜萨克在儿子婚礼当天还在喝闷酒的、最直接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
此时此刻坐在皮埃尔右手边,身穿婚礼礼服、戴着面纱、接受众人祝贺的新娘不是别人,正是不幸的寡妇、米切尔夫人收留的女仆麦德林太太——不,准确地说,她现在已经是“米切尔太太”了。
温特斯远远望着米切尔一家,抿着不带度数的苹果汁,对于生活的奇妙不禁感到好笑。
他不承想到:性格严肃、看起来尊卑观念最强的米切尔夫人,居然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儿子迎娶一位有女儿的寡妇的选择; 反而是爽朗大方、心胸开阔、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太关心的吉拉德·米切尔,对于儿子迎娶一位寡妇的现实颇为失落。
不过就算吉拉德再不满,也没法改变皮埃尔的选择。
小杜萨克只用了两句话就说服了老杜萨克。
第一句话是:“爸爸,我已经是杜萨克了,我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第二句话是:“爸爸,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或许明天我就会战死,所以请祝福我们吧。”
于是吉拉德的所有反对理由都化为乌有,他只能在婚礼现场苦闷地把自己灌醉。
可惜他的酒量太好,以至于到现在都还很清醒。
至于温特斯,他高高兴兴地祝福了新人。
他其实不太了解麦德林太太,虽然他知道皮埃尔和这位年轻的寡妇之间有私情,但他没想到皮埃尔会选择负责到底。
这让他产生了某种莫名的焦虑感。
目光越过放浪形骸、纵情跳舞的人们,温特斯看向婚礼现场另一侧的女傧坐席。
或许是心有灵犀,坐在女傧席的安娜也看向温特斯,两人隔着交错的人影望着彼此。
温特斯触电似的垂下头,继续小口喝着苹果汁。
随着五弦琴和铃鼓的节奏逐渐加快,长桌围成的场地中央的人们的舞蹈也越来越激烈,婚礼的气氛逐渐到达高潮。
一个醉醺醺的杜萨克提着马刀,嚷嚷着爬上桌子,跳进场地。
其他人惊叫着避开,却没有阻止他,反而为他让出空间。
在众人的围观下,提着马刀的杜萨克扔掉刀鞘,开始跳起“剑之舞”。
他将马刀舞得嗖嗖作响,环绕着身体画出一道道弧光。
酒精虽然让他步伐踉跄,却不妨碍他跳舞,他时而蹲下、时而跳起,姿态滑稽又有趣——如果不考虑到他手里的马刀轻而易举就能砍下手臂的话。
围观的人们为剑之舞者打着拍子,喝彩叫好。
很快,又有其他杜萨克拿着马刀走进场地,比赛似的跳起剑舞,最厉害的那个甚至双手各拿一把马刀。
危险又精彩的舞蹈刺激得人们更加兴奋,喝彩声和口哨声越来越响亮,音乐节奏也越来越快,舞者的动作也越来越激烈。
直至最后一声高亢的长音,舞蹈、音乐、刀光,一切戛然而止。
短暂的安静过后,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
舞者骄傲地接受旁人送上的美酒,被簇拥着退场。
然后平缓的弦乐和铃鼓再次响起,人们继续畅饮、欢笑、舞蹈。
“或许越是艰难的时候。”温特斯不禁心想:“人们越是需要一个庆祝的机会让自己感到快乐。”
如果按照正儿八经的杜萨克传统,结婚可是一桩不得了的大事,不仅成本昂贵,还包括说媒、下定、迎亲、送亲、宴会、返家等一整套严格烦琐的流程。
无论是新郎的家庭,还是新娘的家庭,都得做好荷包大出血的准备。
不过眼下年景不好,新娘又不是杜萨人,甚至还是一个没有娘家的寡妇,于是很多流程就都省下来了。
皮埃尔盛装打扮,带领伙伴们,驾着马车把同样盛装打扮的新娘从老谢尔盖家——老谢尔盖自告奋勇贡献出自己的房子作为新娘的娘家——接到米切尔庄园,就算走完了全部迎亲流程。
接下来就是无论大小庆典都必不可少的环节——大吃一顿。
因为米切尔庄园被某人“抄家”,所以已经没有能力举行一场宴会。
然而不需要吉拉德和爱伦开口,杜萨村的人们就挖出深埋在暗窖里的麦子、赶回藏在野地的牛羊,赶着大车送到米切尔庄园。
屠宰牲畜、研磨面粉、烘烤糕点……杜萨村的男人和女人也都很自然地融入进婚礼的准备工作,一同热热闹闹地把婚礼操办起来。
不仅是杜萨人,其他几个村庄乃至邻镇的人们听说小米切尔先生要结婚,也都走了很远的路来送贺礼。
因为不想给米切尔家添负担,许多人送上礼物、亲口道贺之后,没有留下参加宴会,转身又踏上回家的长路。
甚至有生活在森林深处的猎户也风尘仆仆地来到米切尔庄园,带着他们最好的皮草和鹿肉——温特斯和吉拉德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知消息的。
婚礼现场的角落,一群杜萨克小伙子聚集在一起,不知在密谋什么
片刻过后,安格鲁——曾经的小马倌、如今的骑兵队长——端着一支巨大的牛角杯,被其他杜萨克簇拥着来到温特斯面前。
牛角杯装着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无色液体。
“你瞎凑什么热闹?”温特斯哭笑不得:“我今天不能喝酒。”
“最好的美酒献给最尊贵的客人!”安格鲁笑着高喊:“百夫长!
请饮此爵!”
婚礼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安格鲁的喊声所吸引,人们聚集过来,簇拥着温特斯所在的长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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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或是拍桌、或是跺脚,发出整齐的声音。
女人们则好奇地看着年轻英武的保民官。
新郎和新娘也走了过来,皮埃尔和他的夫人手牵着手,期盼地看着温特斯。
这下,连一直在为温特斯挡酒的老谢尔盖也不帮忙了。
“大人。”老谢尔盖悄悄说:“这杯得喝——这是最重要的酒,只能您喝,您也必须得喝。”
温特斯硬着头皮接过牛角杯。
“得一口气干了。”老谢尔盖又在温特斯身后悄悄提醒。
“喝吧,喝吧……”簇拥着温特斯的众人唱起杜萨克的祝酒歌:“尊贵的客人……”
安娜藏在人群之中,掩唇轻笑。
一旁的巴德也在使劲鼓掌,难得表现出唯恐天下不乱和幸灾乐祸两种情绪。
感受着灼热的目光,温特斯看着杯中满溢的酒液,想了想,抬起头,看向经历种种磨难、终于有机会纵情欢笑的人们。
“我只知道一句杜萨克谚语,但这一句放到今天最合适。”温特斯真诚地笑着,缓缓开口:“真金要用烈火熔炼、好人要用真金熔炼、男人——则要用女人熔炼。”
他看向皮埃尔和新娘:“米切尔先生、米切尔夫人,祝福你们!
祝福所有人!
愿我们终有一日能拥有永远的和平、富足和安宁!”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端起牛角杯,朝着喉咙倒了进去。
乐手的指尖流淌出欢快的旋律,凭着惊人的意志力,温特斯硬是把整整一牛角杯的烈酒灌了下去。
然后,他站上长椅,高高举起胳膊,向众人展示喝空的牛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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