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1911年的最后一天(2/4)
良弼这人刚正傲骨,素有大志,一直都瞧不起贪财的庆亲王奕劻,私下里更是给他起了个‘和珅第二’的外号,可见有多不待见了。
这一会根本不跟他客气,上来就差没指名点姓的谩骂了!
奕劻气得吹胡子瞪眼,怒视良弼:“小儿无知只能狂放豪言,你这后生当真不长进。
要打,怎么打?
国库空了,内孥总要给皇上和太后留着些。
洋人现在中立,以前的几笔借款合同现在都停付了,现在天天有人来催还款。
说我吃里扒外,你这小狗前几天私会日人--伊集院彦吉,欲要商讨请日人发兵助我大清平定南方叛乱。
你这小狗当真无知可笑。
日人豺狼也,当年甲午欲亡我国、割地赔款还少吗?
日人一开口便要整个满蒙,你还提议说要商议商议。
我呸,满蒙乃我大清龙兴之地,乃是我朝起家的根本,莫非你这狂妄小儿还想把我大清的根本都割给日人了?”
他两人一对上,这太极殿内顿时骂声不断,逐渐的各拉一帮都有帮手,这些亲贵们互相指责的功夫比出主意强多了。
声音在空荡荡的太极殿里混杂成一团。
小恭王自然是站在良弼这边的,他早就瞅着‘庆记公司’眼红了许久了,这一会有机会,除了良弼,就属他的嗓门最大,终于惹得小皇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好啦...诸位卿家,都安静下来吧!”
眼看着场面愈发的混乱,太后隆裕终于开口了,“几位都是当今圣上叔叔伯伯辈的人了,这些没个准定主意,倒吵着了皇上。
你们倒是说说,咱们是打还是和呀?
前些日子袁卿家说打,结果你们推说国库空虚,哀家只能从内孥提了五十万两银子给袁卿家,由他出面跟洋人买些军火,可是这河南打了这么久都没拿下来。
听说前几天张卿家也被赶出了安徽了。
昨个哀家召见袁卿家询问,他说若要彻底抚乱,还要至少一年的新军军费。
哀家回头问了问,才知道这一年的新军军费有近两千万两,你们说咱娘儿俩怎么就那么苦的命啊,难道真要哀家搬空了内孥,让爱新觉罗的后代子孙记恨我一辈子。
可是这不打吧,这南边不是说在和谈吗?
怎么还有军队往北打过来了,咱们不能干瞧着啊!
就当几位可怜可怜咱们娘俩,拿出个主意来。
皇上和我也不求什么万代富贵了,总要咱们娘俩别没个好下场啊。”
她带着哭音这么一说,惹动几位满族亲贵的愁肠,看着还懵懂无知、在隆裕怀里哭个不停的小皇帝,一众人心里面也不由有丝心酸。
这大清快三百年的江山,现在眼见着是气数终了,要这个小孩子来承担亡国之苦,他又有何辜?
当即也就跟着她抽噎了起来。
庆亲王奕劻在肚子里好笑,他早就看清楚了当前的局势,这大清国怕是保不下来了!
不过他却也不心痛,这几年他的庆记公司收益可比外界传的一年千万还要好上许多,他是个明白人,心中一直记得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理儿,逮谁想要走他的路子做个捐官,他都笑眯眯的赢下来,只要银子送足了,便是京官他也能给弄来。
算一下他现在的家产,可不比当年的和珅少多少了,再在上个月直隶一乱,他便分批开始把钱存到天津租界区的洋人银行之中去了,那么大的一笔财富,足够他享受几十辈子的富家翁生活了,大清眼看不保,倒了就倒了吧,谁爱扶谁扶去!
何况他跟袁世凯关系非同一般,袁世凯就算得势,也不会为难他半点,若他还念旧情,指不准现在的权力还能保留点呢!
当下又想起了袁世凯的委托,看了眼旁边跟着抹眼泪的小恭王、良弼等几个,心中冷笑他们这面上的悲戚有几分真实,却也跟着硬挤出来的眼泪,拖着哭腔在那里劝慰:“太后和皇上万安,现在打的确是没力量打了。
国库空了,内孥总要给皇上和太后留着些。
再说军队,北方能打到南边去的就只有东北的2镇新军跟禁卫军了,其余军队不是在陕西、山西清缴乱党,就是要拱卫根本动不了。
如今就靠这点力量也就勉强自保,但是绝没有力量平乱啦。”他瞅瞅隆裕,她一脸很听得进去的样子,又继续说下去:“现在也就只能让袁宫保和民党谈判,能保住咱们大清半壁江山当然好,如若不,天下没有不亡的国,咱们体面退位,现在不比往日,又那么多西洋人国家在,还有袁宫保这个老臣在,总能保证太后和皇上退位后的尊荣体面。”
他话还没说完,血气方刚的另一位青年权贵铁良把猛地掉过头来,愤怒的推了他一把,一把将老迈的庆亲王奕劻推倒在了地上!
“奕劻,你这老狗!
当初要不是你包庇袁世凯,把军权早收到咱们满人手里面,能有今天的事情么?
你们父子开的庆记卖官公司,这些年赚得黑心钱还比那乾隆爷年间的巨贪--和珅少吗?
卖官卖爵,给钱就有。
好一个庆记公司,莫非你还嫌祸害得咱们大清不够?
现在又要皇上退位,这是当奴才的能说出的话吗?
要不是看着大家都是觉罗家的子孙,我早就开销了你这个老王八蛋!”
11月末革命军攻陷天堡城后,两江总督张人骏、江宁将军铁良避匿在***兵舰,后来也是***人帮忙,两人才逃到上海,然后辗转回了京城。
事后清廷清算,袁世凯趁机革了张人骏、铁良的职。
照理说他是没有资格进宫面见太后的,若不是小恭王出面,否则他现在是根本没资格入宫的。
因此,这些天里,他的脾气比较大。
庆亲王奕劻被他推倒也不生气,只是脸上冷笑着坐在地上喘着气,任凭旁边相熟的宗贵来拉他也不起来了。
良弼怕他被责怪,连忙上前一步,大声对着隆裕太后说道:“太后!
现在咱们大清国的兵都在袁世凯那个汉人手中,眼看着南北和谈,这狗奴才若是动了一点小心思,咱们大清国可就真的危险了。
前段时间他借着法儿抢了奴才的禁卫军指挥权,原本咱们真正能信赖的就只有禁卫军一万五千人跟第一镇。
第一镇有一半咱们的满族子弟,加上禁卫军的兵力。
再从东三省和热河抽调***八旗的精锐,光是两位王爷就能凑出四五万人来。
奴才愿意带这几万子弟南下找乱党拼命!
就算死在前线上,也比看着这些狗东西在这里出卖咱们祖宗的家业要好!”他气昂昂扫视了殿内众人一眼,大步的走了出去。
溥伟也在那里擦干净了眼泪,攘臂大呼:“良弼说得好!
太后,大清快三百年的江山,不能算完!
我们在北方呆不住,还能去热河,满蒙老家联络好。
再联络俄国和***,还能和中原争雄!”
奕劻冷冷的笑了一下,擦着自己脸上的吐沫,自言自语道:“我虽然劝皇上退位,但好歹还把这天下当成咱们中国人的。
你却是硬要把咱们祖宗基业丢到***俄国的口里去!
太后,皇上,老臣也是为将来着想。
听与不听,反正老臣的话已经说到了。
听到这些毛孩子喊打喊杀,实在头疼得很。
老臣先告病回府静养了。
哪位亲贵要来拿我的顶子,甚至要我的性命,也只有恭候而已。”
看着奕劻步履从容的走下堂去,这个一向滑头怕事的亲王,今天在溥伟和良弼面前腰把子居然这么硬。
谁都知道他背后靠着的是袁世凯。
但是也真拿他没有办法。
溥伟良弼两人虽然叫得响,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隆裕心里面也明白得很。
她看了还在殿里手足无措的亲贵们,又想了一会抱着宣统又开始哭了起来。
殿外气氛越加阴沉起来!
而在北京城的另一边,石狮子胡同的宫保府,这几日诸事不顺,这座替代了紫禁城成为了整个北中国临时政治中心的府邸,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流也变得多出了许多。
刚刚处理玩府上积压的一堆文件,这位如今北中国的领导者,袁世凯看起来精神明显憔悴了不少,远没有半个月前的意气风发了。
待在自己的书房内喝了杯参茶,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养神,这些时日来既要跟京城里的一群自命不凡的宗贵们斗法,还要遥控着北方使团跟南方讨价还价,更要分心拜会一群洋人公使,结果短短的半个月,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门外很快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那急躁的声音,他不用睁开眼就知道了,是他那个心高气傲可惜却没有与之相等能力的长子了。
“爹,是云台!”
果然,他猜得不错,那个脚步很快便进了他的书房,来到了他的身边候着了!
“嗯!”
袁世凯点了点头,却依旧闭目养神,“什么事?”
他最近对袁克定的表现有些不满,反倒是喜欢那汪兆铭更多一些,不过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子,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好权,便将一些不重要的繁琐事情交给他去办,全当磨练。
袁克定道:“杨大人刚送来的一些抄写的南方的报纸,还有,庆亲王刚刚派载振找人传了些口信过来!”
“哦?”
袁世凯眼睛猛地睁开,坐起了身子,“快快说来,都说了些什么?”
袁克文赶忙道:“庆亲王今天上午在朝会上,爹爹和他说的那些话他都说了。
但是良弼和溥伟几乎要动手打他,退位的事情,现在还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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