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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曲(3/4)

“提前说明白,动武,可是我党项男儿的强项。

单挑也罢,群殴也罢,你今晚都没机会赢!”

“这,这,怎么又争执起来了。

刚才,刚才还不是好好的么?”

“六宅使息怒,右巡使,且给老夫一个面子。

大伙难得相遇,听曲子填词,都是雅事。

何必非要动手打架,有辱斯文?

!”

“六宅使,右巡使,各退一步,各退一步!”

……

吕行延等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纷纷起身,努力将双方隔开。

“你等慌什么?

难道李某说错了么?

太学才俊,若是个个皆如此,李某何必去那里找罪受?”李德昭,却已经养足了精神,决定将李昇打击到没脸见人为止,隔着一群官员,继续出言不逊。

“师兄,季明,咱们难得一聚,不如换个地方喝酒!”韩青实在觉得心烦,干脆抱着杨旭,直接往包厢门口推,同时低声招呼李昇。

以他的心态和目光,李德昭今晚的形象,就像一个喝醉了酒,在大街上四处找人挑衅的初中生。

不理他,是最好的选择。

哪个成年人去接招,才是自跌身份。

“也罢,今晚的确喝得够多了。

就容李某先行告退。”李昇正愁找不到办法脱身,听了韩青的话,果断决定,顺水推舟。

那李德昭打击人打击得正过瘾,岂可让目标全身而退?

立刻抚掌大笑,“呵呵,这倒是符合你们宋人风格,见势不妙,撒腿就逃。”

这话,可就是在太过分了。

非但李昇和韩旭,都停住了脚步,双手握拳。

连先前一直努力试图把自己摘出漩涡的吕行延等人,也全都停止了劝说,一个个对李昇怒目而视。

“怎么,各位觉得李某说错了么?”李昇才不怕得罪人,反正只要大宋和夏州不开战,他就没有性命之忧,“今晚,斗钱财也好,斗文采也好,你们哪个,又曾经赢过李某半根手指?

而斗拳脚,你们又全都推三阻四,这么多人,不敢打我一个!

我先前真是得了失心疯,竟然想要向你们这群人求教!”

“杨某跟你斗拳脚,咱们出去外边,不倒下一个不休!”杨旭挣开韩青的胳膊,怒吼着迎战。

“你,你……”吕行延等地方官员,个个气得胡须乱颤,浑身哆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某先前念你原来是客,才对你一让再让。

没想到,你却得寸进尺!”李昇也被逼得没了退路,站直了身体,抬手指向窗外的牡丹池,“你不就是想要给李某个下马威,让李某到了夏州之后,对令尊唯唯诺诺么?

别以为李某猜不到?

出去,拳脚兵器,随你挑!”

“那就别怪李某欺负你们了?”李德昭巴不得对方跟自己当众比武,立刻笑着开始扒身上的常服,“算了,你们师兄弟俩一起上便是。

免得李某打得不过瘾!”

说着话,他推开吕行延,带头就准备下楼。

却不料,耳畔忽然传来一个依旧平静的声音,“打架,就不必了吧。

各位又不是小孩子。

更何况,六宅使入朝为质,纵使有错在先,把他打个鼻青脸肿,也不是待客之道。”

这话,可比刚才所有的话,听起来都戳心窝子。

当即,就让李德昭停步,扭头,对着说话者怒目而视。

只见说话之人,跟杨旭身材和年纪,都极为接近。

然而,眼神却比杨旭,深邃得多。

可能是心脏不舒服,此人单手抚摸着自己胸口。

但是,脊背却挺得笔直如松。

“二公子,他,他就是当街殴打我大夏使节的韩青。”跟在李德昭身后一道前来闹事的夏州文职,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咬牙切齿地向他汇报。

“你就是那个,被贬谪到外地,戴罪立功的韩青?”李德昭眼里的凶光四射,声音却迅速恢复了冷静,“怎么,亏没吃够,还是嫌自己命长?”

“六宅使言重了。”韩青原本没打算掺和,却因为李德昭刚才的话,辱及大宋太学,触到了身子前主人的逆鳞,导致自己心脏剧痛,最终,被迫卷了进来。

因此,说出的话里,充满了无奈,“我只是觉得,今晚六宅使闹得太过分。

其实夏州也罢,大宋也好,几百年前,还不是一家?

而几百年后,谁知夏州和大宋,会不会又归为一统?

你我打来打去,自己觉得无比威风,在后世之人眼里,却未必不是几句谈资!”

这是他站在了二十一世纪的角度,看眼下的大辽,大宋和党项,有感而发。

也是先前他想用来劝解杨旭,却一直没斟酌好的说辞。

此刻被李德昭逼到头上,他的思路反而变得清晰无比,说起来毫无停顿。

只是其中扑面而来的沧桑,与他的年纪,格格不入。

吕行延、张维等官员,都是读书人,听了这话,顿时全都愣了愣,若有所思。

李德昭虽然读书少,经历却远比同龄人丰富,跟自家兄弟之间的争斗,也远比寻常大宋豪门的继承人之争残酷,因此,刹那间也是一愣,心中酸涩无比。

然而,他终究是狼群里撕咬出来的优胜者之一,神经之坚韧,远超周围的大宋官员。

转眼之间,就又找回了本我。

先拍着手,给自己争取了几个呼吸的调整心态时间,随即,再度冷笑着摇头,“韩兄弟好口才,连临阵脱逃,都能编出这么有趣的理由。

也罢,今晚你填词,写诗,喝酒,比武,你随便挑。

只要其中一项能赢过我,你当初羞辱我党项使臣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韩某不擅长填词,也不擅长写诗,不过曲子词,却勉强还能记得一首。”韩青见过自大狂,也没见过狂到如此地步的,叹了口气,继续摇着头回应。

(注:曲子词,宋代对曲的称呼。

比词的规矩少,但也是有曲牌,可以直接清唱。)

作为曾经的麦霸,他能够唱出来宋词,只有两首,却都不应景。

但刚才跟杨旭说起宋,辽,党项三家的过去未来,他脑海里,却忽然想起另外一首千古名句。

非常应景,并且与他现在心境,也颇为对得上号。

那李德昭不知道他是穿越客,听他说“记得一首曲子词”,还以为是讽刺自己,找人代笔后背诵,因此,毫不客气地挥手,“不管你找人写的,还是以前写的,都算。

李某却不信,今晚你们这群废物,肚子里还能拿出真东西来!”

“六宅使莫忘了,我曾经也在太学就读,算是你的师兄!”韩青笑了笑,谨慎地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借口。

“如果韩某赢了,咱们之间的恩怨照旧。

你对大宋太学的狂言,还请自己吃回去,切莫再留着恶心人!”

随即,又四下看了看,高声吩咐,“掌柜,取纸笔来!”

“来了,来了!”史掌柜和管事正躲在门外,瑟瑟发抖。

听闻他准备填词,而不是跟李德昭动武,顿时喜出望外,连声答应着,去预备纸笔。

“佳俊,我去喊紫菱,让她准备琵琶!”杨旭对韩青永远信心十足,迅速收起怒气,上前助战。

“拿出你当年的十分之一本事来,羞死这只井底之蛙!”

“我当年有个屁本事!”韩青心里嘀咕,脸上,却露出了几分不加掩饰的自傲,“别光喊紫菱弹琵琶,把先前敲鼓的那个红莲,也一块喊来。

顺便让人取一面鼓。

我心中这阙曲子词,需要铜鼓铁瑟才好。”

说罢,也不管那李德昭如何撇嘴。

接过史掌柜亲自捧来的毛笔,附身于纸上,奋笔疾书:

“临江仙,贬谪途中怀古。”

“好字!”吕行延识货,光看书法,就知道韩青绝非纨绔子弟,果断开口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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