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的语气竟然有点激动，但初代只是耸耸肩，然后拍了拍白雾的肩膀，说道：

“干嘛一定要拯救世界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

初代开始说起了自己的初衷：

“农场里的孩子都很快乐，如果没有发现一些秘密，我们大概会一直被井一欺骗，快乐十几年，然后只痛苦一瞬。”

“可最终我和老白知道了真相。

想到外面还有无数快乐的人，会在扭曲里生不如死，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救他们。”

“我和老白不一样，老白没有心，但我有。”

在初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雾感觉到月光变得明亮了一些。

云层流走，又离开了的那轮明月，屋子里的光线又稍微亮了一些。

许是因为月光，许是因为……白雾旁边那个别人看不到的存在。

白远正笑眯眯毫无愧疚的看着初代。

白雾很奇怪，他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之前不出来。

原以为白远之前不出来，是因为预感到要见到一些不敢面对的人。

但看白远这个让他想踹两脚的玩味脸，白雾确信，这个人不具备人类的共情能力。

至少他从来没有看过白远生气的模样。

“至于反正改变不了什么，要不要停止去改变，我从来没有考虑过。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因为你的这番言语退缩了，未来的你，岂不是更加艰难？

我始终相信我做的事情会有成果。”

“即便我是看不到成果了，但许多年后，你，还有你的伙伴们，可以替我看到。”

七百年前，在食城街道，白雾也将手按在了林锐的肩膀上，将意志传达给林锐。

在这个记忆的世界里，一切仿佛倒了过来。

白雾能够感受到，初代的这种决意。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久之后，初代离开了。

白雾也离开了，没有与白远说话。

他行走走在食城的海滨路上，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一些问题。

白远则出现在旁边，一脸悠然的欣赏着七百年前的街景。

这对父子走了好一会儿，经过了许多带着“门”的路人，经过了许多灯光闪烁的建筑，白雾终于开口了：

“听着昔日好友说出‘你没有心’这句话，你不羞愧吗？”

白远觉得有点无趣：

“这种问题不用再问了，所谓好友，那是你觉得的，或者他认为的。

“我对一个人好，是因为兴趣，我对一个人不好，也可以是因为兴趣。

但不管如何，他对我好不好，关我什么事呢？”

“小鱼干也是？”白雾的目光带着几分寒意。

白远还是那般微笑着，仿佛世界一片美好，人生幸福美满，一切都让他很舒服。

“当然，她能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对我有用而已。”

“完成这个记忆世界，需要她的力量。

她太自闭了，很难走出农场，舍不得那些蠢孩子，我只好在她的世界里，掌握绝对话语权。”

“让她对你产生依赖？”

“如果是要离开农场，哪怕是让她产生刻骨的恨意，我也不介意的，但那样的话，后续的计划实施不起来。

综合考虑下，我选择了前者。”

渣的有理有据。

白雾说道：

“她说不定真的等了你七百年。”

“哦，但我可是死了啊，你捡到满月碎片，以我为执念，这可是不在我意料中的，死人还管那么多？”

白远的语气始终很平静，没有一点不自然的地方。

白雾清楚，这个人可能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没有愧疚感。

“初代知道你真实想法……一定会羞于与你为友。”

“不不不，你不懂老。

老是这样的一个人，世界不爱他，他要爱这个世界，我不重视他，他却要重视我。”

白远的语气带着一点嘲笑的意味：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仿佛与他经历了什么，就能够单方面成为他的朋友。”

“住口！”白雾喝道。

“生气了？

嗯……不是生气，虽然你渐渐找回了愤怒，但要驾驭这种情绪还很难。”

“懂了，是嫌我烦，可是一直让我出来的，就是你啊？

我可是在帮你。”

白远耸肩，表现得颇为无奈。

白雾忽然发现，自己可能从根本上就错了，他以为这个人前面不出现，是不敢面对。

但这个人是白远，是敢当着自己儿子面，做出一些暴行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目的，可以欺骗一个小姑娘的人。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无非不过是，觉得无聊罢了。

“所以你出来是要做什么？”

“哎哎哎，别这么冷漠吗，我对他们确实不怎么在意，但至少对你，我可是帮了不少忙。”

“帮我？”

“你在记忆世界里，也会产生记忆，你产生的记忆，或者说产生经历。

而这些经历，有利于她来找你。

当她得知你在与我对话的时候，她一定会来找你的。”

白远停住，感受着来自远处的海风，神情惬意：

“她也许很快就要来了，这个世界，其实也相当于她构建的世界，是不是觉得惊人的庞大？

虽然包含着无数人的记忆，但她可以瞬间跨越一道道门。”

“某种意义来说，她的精神力的确可以承载一个世界。

想知道我的建议吗？”

“什么建议？”白雾预感到这大概不是什么好建议。

果然，白远说出了一番令他厌恶的话。

“不要真的同情她，但要装的同情她。

好好利用你是我儿子的身份，让她将你想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你。

甚至可以告诉她我有苦衷，她虽然自闭，但很容易相信你。”

“嗯……大概就像你对待那些恶堕做的一样，对，把她当成一个可以被欺骗的恶堕就好。”

白远理所应当的说着这些话。

白雾停下脚步，认认真真的看着白远：

“我现在确信了，你的确没有心。

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答应帮忙制作方舟？”

“也罢，反正我已经死了，那就告诉你真相吧。”

“对我来说，方舟的记忆世界，是一个第二选择，假如我没办法在另一个世界生活，那么记忆世界，就是一个很好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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